入夜,孟歌猫身滚进秀禾堂。
这其实并不容易,现在孟府的警备比以前严密好几倍,秀禾堂是林氏居住的地方,戒备更加森严,秀禾堂外,每个十步就站着一位侍卫。
盛轻旸为她打探好几天,才摸清各处侍卫换岗的时间,借着时间差,孟歌走走停停,直到三更后,才得以滚进这秀禾堂。
孟亨守着一盏豆大的烛灯,撑着下巴打瞌睡。
房间深处,木榻上垂着白色与藕粉色相间的细纱帷幔,不远处,她的侍女纤云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这有些奇怪,今晚伺候的人竟然全是她的人,母亲的侍女却一个都不在。
正在疑惑,孟亨的头差点碰到桌案,他被惊醒了,睡眼惺忪地看着眼中人影,差点尖叫出来。
还好孟歌跑得快,一把捂住他的嘴。
但是发出的动静惊醒了纤云。
她与孟亨一起转过头,食指竖到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纤云镇静下来。
门外却突然响起侍卫的询问:“怎么了?好像有声音。”
孟歌用眼神示意孟亨回话,他却紧张得直吞口水。
赶紧转求纤云救场,她定定神,走到门前,隔着门对侍卫轻声道:“没事,孟亨不小心打翻了水杯。”
屏息静默半晌,门外再无声音传来,孟歌才劫后余生地松口气,她凶狠地上上下下扫视孟亨。
孟歌端起烛灯向帷幔走去,问纤云道:“母亲一直没醒?”
“是的。”
“为什么?”
“大夫只是说夫人伤心过度,不愿醒。”她的声音未免太冷淡了些,孟歌暗暗觉得诧异。
孟亨在一旁激动地张张嘴,被纤云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后,有些怏怏地咬紧下唇。
掀开帷幔,母亲好像一夜间老了好几岁,鬓间的白发那么刺眼,即使在昏黄的烛灯下也能看清,她狠狠咬住舌头,静静忍受这波伤心退潮。
她轻轻抚摸母亲的面颊,手却止不住颤抖,深吸几口气,把手握成拳头收回身侧。
“母亲的侍女呢?”
“当日随侍的那位姐姐估计凶多吉少,其他几位全调到执礼堂的虚长老处去了。”
“你们,还好吗?”她有些愧疚地看着她们。
孟亨瞬间红了眼,小声啜泣起来,纤云苦涩一笑:“我们还好,只是走不出这间房。大公子究竟念着旧情。”
“可是我明明告诉大公子了,小姐早就偷溜出去送二公子出家,一直没有回来!小姐偷溜出去的那天,你明明就在我旁边。”孟亨委屈又不解,还带着些不忿。
纤云看他一眼,冷声道:“孟亨,早跟你说过这话不要再说了!”接着她转头,向孟歌道歉,“对不起,小姐。”
孟歌都懂,她淡淡地笑了笑:“孟亨,你要听纤云姐的!”
心里难免有些索然无味。不久之前,纤云虽乖巧懂事,却也只是邻家大姐姐那种程度,现在却有种泰山崩于前也不动声色的沉稳,这是好事,毕竟有她这种主人。
她只是很遗憾。
“小姐不该回来。”纤云宁静地看着她,忧伤缓缓流淌出来。
她放下帷幔,绕过屏风走回前厅,她坐在几案旁,透过跳跃的烛光看着她们,突然意识到,她与孟亨与纤云,也是一起长大:“我想见传哥。”
话音未落,孟亨着急忙慌地断喝,立马又想起她是小姐,声音立刻软下来:“不行!——小姐,你要赶紧离开。”
“我们帮不上忙,小姐。”纤云拒绝道。
她拍拍孟亨的脑袋,又意犹未尽地揉乱他的头发,“我有问题一定要问他才行!”她转头看了眼帷幔低垂处,看看纤云,握住她的手:“纤云姐姐,我母亲拜托你了。”
眼神里闪过丝慌乱,纤云垂下头,盯着孟歌修长的手,忽然摸了摸,她的掌心里竟然有厚茧。
“嗯,小姐请放心。”纤云有些慌乱地答道。
孟歌没有在意,看完母亲,她的心思全部被见传哥的念头给占据了。
等到第二晚侍卫换岗,她按照来时的路线,又滚了回去。
像只走在暗处的夜猫,一边竖起耳朵警惕一切风吹草动,一边纹丝不动静候时机。
传哥住的地方叫青云堂,他没有住进历代门主居住的红阁里。
青云堂外,直到三更天,孟歌才终于等到巡逻的侍卫换岗。
领头那位气宇轩昂,眉眼深邃的样子总感觉气鼓鼓,孟歌惊讶地紧紧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喊出来——那不是孟朝白吗?他怎么当上理阁侍卫执领了?他还没成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