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忆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的,一时间倒是有些呆了,满耳朵就听到诸如,这个怎么怎么样,要吃些,那个怎么怎么了,要吃些,还有什么什么,得尝尝,这样的句式。一顿饭吃的像是过年,这和她心里的王府,那个空荡荡的大房子一点也不一样。
“平时吃饭简单,今天是你回来,大家为了迎接你,才丰盛了些,还吃得惯吗。”
“嗯,很习惯。”好多没见过的东西,来不及不习惯,嘴巴都塞不下了。
“你也不不必有什么疑惑,府里一直是这个样子的,只是你来了,他们都很开心。”说着指着一位老嬷嬷说:“这是房嬷嬷,府里没有女眷,你想买些什么,玩些什么,或者其他的事不方便告诉爹爹的,都可同她讲,她也是你母亲的奶娘。”
一位老嬷嬷上前见礼,安知忆觉得她和别人似乎有些不同,冷漠和疏离都写在脸上的,一出来感觉气氛都压抑了几分,但看得出来所有人都是十分敬服,也看得出父亲对她是信赖的。
“老奴见过小主子。”她上前行李,神色不见一丝变动。
安知忆赶忙把嘴里的食物咽一咽,回道:“嬷嬷好。”
房嬷嬷眼里透出欣慰之意,慈爱之情牵动了五官,整个人都柔和起来了。
这让安知忆想到了花婆婆,但自己不能伤心,要给花婆婆看,自己可以过得好。
墨镇铎这时开口:“安儿,房嬷嬷以后还会教你些礼仪,你须得好好听她的话,快坐下吃饭吧。”
“好的呀,爹爹。”安知忆也很喜欢学新的东西。
这时忽然有人来传话,宫里来旨意了。
墨镇铎立马放下筷子,来的太快了
一群人来到正门前,正要下跪接旨,小太监赶忙上前扶住:“王爷不必跪,奴家只来传陛下口谕,悄没声找到了朕的外孙女儿,还不赶紧带来,给朕瞧,奴家冒犯,这是陛下原话,还希望王爷快些带小姐入宫,陛下且等着呢。”
“公公稍后,本王与安儿一路车马劳顿,我且去更个。。。。。。”
“我的王爷啊,咱们陛下什么脾气您还不清楚吗,咱快着吧。”
“这.......”墨镇铎看了一眼安知忆,默默思量“好吧,我们立刻便随公公入宫。”
来传旨的内人听到这话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安知忆不经心里好奇:“真的建元皇帝和茶馆先生嘴里的建元皇帝,一样吗?”
马车行的很快,但到了宫门外慢了下来,天色已晚,很多门都下了钥,一道一道沉重的大门打开了又关上了,安知忆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这金丝牢笼已经关住了太多太多向往自由的灵魂,唉,走的太急了,放在秋石哪里的话本子还没看完呢,思及此处,忧愁更甚。
当时在茶馆的时候就最喜欢听建元皇帝平漠北,亲自挂帅,与敌军大战的故事,但传说中他也是个阴晴不定,暴虐成性的帝王。只是功在社稷,所以没有被坊间的传言诟病,只是他子嗣凉薄,膝下只有三子二女,幼子多病,只这位传闻中的皇帝,不与子女亲近,君王一怒,连自己的皇后都下令赐死,后来再没有人敢把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长此以往,后宫几乎虚置,却也没有大臣敢站出来劝解。
“安儿开心些,我们是去见你的外公,他很疼爱你的母亲,也很想见你,陪他说说话。”在九五至尊的位置上呆的太久太久了,离人间烟火,很远很远了,建元皇帝,是孤独的。
下了马车,由内侍一路引领,至一处门前停下:“还请王爷止步,陛下只宣小姐一人觐见。”
墨镇铎拍了拍安之忆的背:“去吧。”
打开门,安知忆往里走,内侍都退了出去,屋子里也没有人,这应该是一间书房,没等一会儿,安知忆就被架子上的书吸引了,几乎都是一些志怪小说,和杂谈,还有百草经,她很想看,但是未经允许又不敢擅动,心里着急。
“想要这些书吗?”突然有人说话,安知忆吓了一大跳,连忙回头,就看到一个老头子,下意识的问道:“你是皇帝吗?”
“朕.......我是。那你呢,你是谁?”
“我是安知忆,是你外孙女。”安知忆照实回答了。
不想皇帝却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外孙女,你不怕我吗,我可是皇帝。”
“皇帝,不用吃饭吗?”安知忆想到了刚才的山珍们和海味们。
“需要的....”
“皇帝不需要上厕所吗?”
“当然....放肆。”也是需要的
“我们没什么不同,但你只能住在皇宫里。”安知忆觉得自己这样说合适极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娃娃,好娃娃,简直跟你娘亲一个模子,一样没规矩,到不愧我的外孙女儿。”皇帝很开心,很多很多年,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很多很多年。
“你过来,过来。”皇帝招呼安知忆
“这些书都是我收集的,你娘亲总说御书房太无聊了。”书籍几乎都放在下层的格子的,但是一点点没有落灰,崭新崭新的,更像是个摆设。
“我喜欢看书,书里什么都有。”安知忆想起小时候,秋石教自己写字,自己老喜欢问为什么,后来秋石就把难懂的晦涩的都收起来了,只留了史书和兵书,还能老听故事,很有趣的,有些想秋石了。
但是安知忆此刻觉得,传闻的确不可信,面前的老人正坐在书架前的地上,背早就弯了,烛光照射,更显得孤独,好像这寂静的宫殿,偌大的皇宫只有他一人。
“朕,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很开心,想得给你准备些礼物,稍后都会送到王府,你以后最好能把从前的事情忘记,从今往后你就是国朝最小的郡主,长宁长公主和永平王驸马的女儿,这件事你要记在心里。”
安知忆很小就习惯了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她很善于察言观色。
“我还是你的外孙女,比起其他的,这个不是最大的尊容吗?”安知忆觉得面前这位老人,似乎很思念自己的娘亲,而自己想为素未谋面的娘亲尽一尽孝道:“如果你的书愿意给我看,我想常来。”
“你愿意来,就来吧,也没人拦你。”建元皇帝还是背对着她,肩头微不可察的松动。
“那知忆先行告退了,外公早些休息。”安知忆慢慢退出书房,只留建元帝一人,无上尊位,无尽孤独。
墨镇铎看着安知忆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方才的诸多思绪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突然想起,她曾说过的一句话:“每一刻都会是此刻,所以此刻就是永远。”
夜晚的皇宫也很清冷,值守的侍卫都像是没有感情的木雕,这样雕梁画栋的宫殿此刻看起来就像很多年前街头一样,凄冷,寂静,原来都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只是因为安知忆的出现,才使得墨镇铎又看到了光,活着的光,他在等自己的女儿回家。
天空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今年的冬天终于不再那么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