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嘉从出租车上下来时一脚就踩进了水坑,泥点都溅到腰线了。
半醉半醒,洗了个澡。脑子晕乎,心里憋屈。什么都想不明白,就记得哭。
她给手机充上电,看见了周决的电话。
时嘉担心如果以她现在的状况给周决打电话,会给他添麻烦,于是决心自己扛下来。
她进周决房间的时候,想当然的以为男生不会回来。
买这房子时,周决人在国外,没法盯着装修,就直接定了套样板房。所以,这些北欧风格的装潢、家具都是自带的。他本来对这一块也没什么要求,能看得过眼就行。
但是,自己的卧室还是重新拆解了一番的,原本开发商设定的超大衣柜被周决拆了。
现在房里就留了张大床,和一张书桌,书桌上有台看着就死贵的一体机,整个房间显得极为空旷。
时嘉高中的时候就一直觉得,周决的桌洞之所以看上去整齐,完全是因为东西少。这个特点一直延续到现在。
时嘉睡了快一个小时,梦境开始突袭,顺着思绪起伏。她飘在上面,像一只无法自行掌舵的轻舟,只能随着水波前往不知名的地方。
这时,她的后颈被温热的呼吸覆盖,一只手将她往后拉拽,直到相贴。
这不是梦。
为什么不是梦?有什么理由证明这不是梦?
时嘉的眼睛睁不开,但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打架了,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转动。
突然,她的肚子响了,咕噜咕噜——
周决轻笑,笑声传进了时嘉的耳朵,她打了个激灵,瞬间醒了过来。
时嘉一转身,就看见了周决,她吓得赶紧用手捂住男生的脸。冷峻的眉骨在她的指尖,秀挺的鼻梁抵着她的中指,与她掌根相贴的是柔软的唇。她的手掌下滑,碰到了男生锋利的下颚骨。
她确定,这真的是周决。
时嘉心潮澎湃,她用手拂过男生的面颊,顺着他的耳骨爱怜得来回磨蹭。
房门是紧闭的,此时只有窗户上透进来的丝丝月光。
时嘉的视线受阻,因此,她的其他感官似乎比平时更加灵敏。周决的肤质、气味、触感,一瞬间在她的意识里放大,像一场绚丽的烟火。
还差一个,味觉。
时嘉主动亲了上去,亲的不只是周决的唇,更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安慰。
不需要任何交流,他在身边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一张不算厚实的被子下面,是两个相拥的人。
时嘉光滑的脚背反扣,从周决的膝盖窝一路滑向他硬实的小腿,与他脚腕处的骨骼相贴。
勾魂的诱惑。
周决偏过头,躲开她炽热的吻,隔着约莫一张纸巾的距离,问她:“仙女,你要享用了是吗?”
“享用什么?”时嘉的手再次抚摸他的脸,吐气如兰,又带着似火的迫切。
......
她这会儿才使真正醒来,一下翻身坐起。她想起下午自己在地铁站和周决说的那些荤话,脸一下通红。
周决笑她:“切,还不是敢点不敢认。”
时嘉彻底怂了,她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赶紧溜走,却被人一把拽住。
周决坐起,扯过她,让时嘉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然后侧过身子,一下按亮了房间的灯。
所有的一切都清晰了。
“为什么喝酒?”周决的语气是严厉的。
时嘉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伸手去拽周决的衣袖,开始避重就轻:“你不该先怪罪我,未经允许,擅自进你房间,还睡了你的床吗?”
周决低头,睨她:“这个行为值得鼓励,但喝酒这件事,你得给个交待。”
周决思路向来清晰,从不会被人带拐,除非是他自己不想知道了。
时嘉没招了,只好交待:“学姐找我谈事。聊多了也喝嗨了。”
周决:“那为什么看上去不高兴?”
时嘉嘴硬:“我没有啊。”说着还给周决扯了个牵强的笑脸。
周决一言不发,偏头看她,那双眼睛温和里暗藏凌厉。
时嘉绷不住:“工作不开心,碰到了一些不认同的人和规则,又只能被迫迎合。周决,你说我该怎么办?老实说,我不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周决搂了搂时嘉的肩,低头去寻她的眼睛,见她委屈,不由心疼。
他知道时嘉有多理想主义,这姑娘是透亮而分明的。她适合活在童话里,活在没有硝烟的地方。
这样的仙女,落进人间,随便走两步都得伤筋动骨。
对别人来说也许不叫事,但对时嘉这样从小就备受保护的人来说,这叫历劫。
周决:“这就看你怎么理解现在的工作了。如果你拿它当理想、当生活的一部分,那就不要妥协,硬刚到底。但如果你只是拿它当一个饭碗,那就无所谓,没必要为了一个饭碗上升到情操。直接谈价钱就好。”
时嘉似乎被触动了,她反复琢磨了一下这话,整个人都舒坦了。
她兴奋得搂住周决的腰,鼻尖厮磨:“周决,我太爱听你说话了,你怎么说什么都中听呀。”
周决笑了,桃花眼上挑,自然得收下了这份夸奖。
忽而,时嘉想起来什么,抬起头,与周决对视:“你就没什么烦恼吗?我好像从来没听你和我说过你的为难。”
周决有些恍神。
他没有烦恼吗?怎么可能,工作、家世、对手,烦人的事多着。
“没有。”周决笑着摇了摇头,他还是做不到倾诉,老天爷似乎没有赐予他这个功能。
时嘉自然是不信的,但也没有更多的办法。
她悻悻地低下头,眼睛是闭着的,用力咬了自己的下嘴唇,直到出现一排淡红的浅浅牙印。
“周决,只有你愿意向我倾诉,我才会觉得你是真的爱我。”
周决顺了顺时嘉的头发,回答:“我知道了。”
不是好的,不是我会的。
只是我知道了。
这是一个即便没有下文,也不会遭致责备的回答。
时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饿了。”
周决捧着她的脸,用手指轻柔地抹了抹那排牙印,皱者眉,又亲了几下。
“等着,我给你做点吃的。”他拍了拍时嘉的发顶,随后下了床。
时嘉的视线跟随他离开的步伐瞟见了床头柜上的玻璃瓶。
她之前溜进周决房间的时候是摸黑的,完全没注意到。
这是个长颈玻璃瓶,里面只有一颗小小的幸运星躺在瓶底。
时嘉记得这是她叠的。
那会儿,他们还在淮楼,她陪周决在车上睡了一觉。
黎明时分,天光渐显,她鬼使神差地叠了一颗幸运星,留在了操作台上。
周决收了,一直放在床头,以此安眠。
周决这个人很硬,嘴硬,心也硬。
他做不到倾诉,长了张嘴,光会耍狠。可他也会寻求安慰,难过时知道找一处栖息之地。
时嘉晃了晃那个长颈玻璃瓶,幸运星随波逐流。
女孩笑了。
这会儿,她似乎感受到了周决对她的眷恋。
如此隐秘而浓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