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校园里流传出一个段子,说有一天,校外的几个混混想找小学生拿一点钱花花,远远地看见一个落单的小姑娘,正准备动手,其中有个人认出了安然,悠悠地说,“哥,算了吧,今天运气不好,碰到了全校最穷的那个。”
安然听到这个段子还是魏思佳传给她的,小姑娘单纯,还以为她真的遇到了混混,还说要拿几百块钱给她防身。
“思佳,我整天都在学校里,一放学就跟哥哥回家,上哪儿去碰见混混啊,这不知道是谁瞎编的,你不要乱信。”
安然意识到,这件事情不能再传播了,学校有不少人知道她是陆家的养女,万一被有心人说成陆家苛待她,对陆家的名声影响很大。
她一时想不出好的办法,江老师给她报名的绘画比赛又迫在眉睫,算了,先应付完比赛再说。
对了,她怎么没想到呢,想要把一件事的热度压下去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做另一件更轰动的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这样他们就不会一直揪着同一件事不放。
所以这次的绘画比赛她一定要得奖,还不能是不痛不痒的奖项,一定要最高的奖。
这次比赛的规格比较高,只有获过奖的学生才有资格参加,他们学校居然只有她一个人参加,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江老师,我们学校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来?”
“跟你一样得过奖的人确实有,但是他们已经不适合来参加这种比赛了。”
“为什么?”
“我们学校更注重培养学生的学识,对于艺术这块投入的精力有限,家长更是夸张,一切向成绩看,不支持培养孩子的兴趣爱好。曾经我看好的那些学生,如今也随大流淹没在书海里,翻不起一丝浪花,他们就算来了也是白来。”
“看来老师对我蛮有信心的嘛。”
“那可不,你要给我争气点,这次参加的人可不比上回,都是得过奖,并且大多是专门往艺术方向培养的学生。老师也不要求你得第一,你年纪比他们小上许多,能给老师挣个鼓励奖,老师也觉得脸上有光。”
安然诧异,“这次居然要求这么低?”
江老师气得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你别不识好歹,这次参加的人没一个废材,就你上次画的那幅,放在这儿都没人看的。”
安然捂住后脑勺远远地躲着他,“那你还让我参加干嘛?”
“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你能给我个惊喜呢?”
“老师,你也一把年纪了,务实一点,做梦的事还是留给年轻人吧。”
江老师又想给她后脑勺来一下,却扑了个空,不痛不痒地呵斥她,“以前还觉得你乖巧懂礼,现在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嘻嘻,老师别生气,我这次一定好好给你画。”
“哼,这还差不多。”
这次的画题是《希望》,安然愣了许久,什么是希望?
种子的希望是破土而出,小草的希望是向阳而生,花朵的希望是永开不败。
那么人呢?
那么复杂的人衍生出那么多的希望,她应该要怎么呈现出来?
其他人已经拿起画笔窸窸窣窣地开始作画,安然支着下巴想得出神。她小小的一团在众多大孩子中显得特别娇小,明明应该最会被忽略的人,此刻却特别显眼。
时间已过半,安然依然一动不动。
巡视的老师看着她面前空白的画纸,不忍地摇了摇头,每年都有陪跑的学生,但没有一个像她这么彻底的,连笔都没动。
安然终于动了,她调了浓重的黑,浓稠如墨,把整张画纸都涂满了这种黑。
巡视的老师已经没眼看了,她这是在干什么,小孩子玩涂鸦吗?
黑色的画纸上开始出现一个白色的光点,紧接着再出现一个,一个接着一个,最终汇聚成一束充满希望的光。
距离光束一步之遥的地方蹲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周围太暗了,只有仔细看才能看到影子的轮廓,那束光就是她的希望。
前世安然被压在塌方下经历过的黑暗,那种寂静、压抑、绝望充斥在她的周围,围绕着她。当时只有有一束光,不,哪怕只有一个光点,她或许就有生还的希望。
巡视是老师再次看到她的画时,被深深地震撼到,这么好的苗子,他刚刚居然看走了眼。他此刻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早知道就看完了画再去跟其他老师吐槽,这下面子保不住了。
安然整幅画只用了黑白两种颜色,黑色帷幕让人感到陷入万丈深渊,白色光点给人带来无限希望。寓意即使世界再黑,也会有一点点光芒照亮前方的路,请不要忘记前行,她画的是自己的心境。
她出来的时候心情有点低落,江老师以为她没有画好,安慰她,“没画好也没关系,所有的参赛者里面你最小,你看周围都是大哥哥大姐姐,老师下次再带你来,别不开心了,好不好?”
安然依旧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江老师最不会安慰这么小的小姑娘了,有点后悔带她来参赛了。
上了车之后,安然的情绪恢复正常,见到江老师时不时地担忧地看着她,眼里满是自责,她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老师,我刚刚画得挺好的,应该没给你丢脸。”
江老师怕她再伤心,不敢再说打击她的话,附和着说,“好,不丢脸,不丢脸。”
“但是能不能得奖我也没把握。”她低着头认错,“老师我错了,其实我可以画出更有把握得奖的作品,但我最终选择了顺从我的心。”
“孩子,你不要道歉,画画就应该这样,顺心而行,如果你只是为了比赛,只是为了得奖,那即使你的画技再高超,你的画也是没有灵魂的。在这一点上,你没有做错,老师希望你在画画的道路上走得更远,而不是昙花一现。”
她更惭愧了,她学画画纯粹是为了以后技能栏上可以有东西可写,并不像他说的那么高尚,将来也不会有类似为艺术献身的举动,恐怕要让他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