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心善。”这句话说出来，连酒馆内吃饭的赵老坛都坐不住了，头一次听人夸自己，往往都是当面恭维，背地里漫骂自己。

凌坤其实也能感觉到赵老坛的手段，于无声处听惊雷，如同细雨一般滋润进每个人的生活，而不是一上来就让你受不了。

老伯面色憔悴，但表情真挚，连连拒绝凌坤的邀请，赵老坛直接道：“别客气了，小坤把他拉到后面去吧。”

凌坤再次拉着老伯进了酒馆，一进去，就是一桌子饭菜，还有一个美的不行的女子坐在那里，老伯有些局促。

自然知道现在不可能直接让老伯上桌吃饭，凌坤直接带着老伯进了后面，老伯进来之后一个劲的鞠躬，抱拳拜谢。

“多谢掌柜的，小老头多谢您了。”

“多谢各位..”

一个个谢过，之后才跟着凌坤走到酒馆后面，领着他来到柴房，其实就是杂物间，这里十来天前还处理掉一个尸体。

在这个房间处理掉的尸体具体有多少凌坤不知道，不过肯定是不少的。

“老伯，你先在这等着，我去给您弄点饭菜。”凌坤打开门，让老伯进去，他则去前面帮老伯弄点饭菜吃吃。

很快凌坤就过来了，端了一碗菜，还有两个白馒头，老伯看了连连感谢，接过饭菜狼吞虎咽了起来。

看得出来老伯许久没有好好吃饭了，他吃的很快，但是一点都不浪费，一点点渣子都吃进肚子里。

凌坤也不着急，他静静的看着老伯吃饭，等待着。

他吃好了已经，前面李功德正在喝酒，在这里还能闻到酒香，似乎是闻到了这股酒香，老伯耸动着鼻子望了望，看到凌坤的目光，老伯笑了笑。

“您等着，我给你弄一点来喝。”凌坤也懂了，这是闻到酒香想喝酒了，索性也就满足了他呗。

凌坤总感觉这个世界的人似乎太过冷淡了，没有一点人情味，但这个老伯出现的时候，着实让他感觉到了那么一些地气儿。

最近接触的人里面，似乎只有那一个小贩似乎和这位老伯有些类似，不过那小贩能拿出二两银子来喝酒，可以看出他也不是缺钱的人。

所以老伯似乎代表的就是这个世界的穷人了，总之凌坤感觉很亲切，似乎心心相惜？

“老伯，慢点吃，这酒可是很受欢迎的。”凌坤指了指碗里的酒，又关心的嘱咐了一句。

老伯露出难以接受的表情，他是觉得不好接受这些好意，于是擦了擦手，从腰包里拿出一个荷包。

荷包破破烂烂，补丁都有两三个，一个小小的荷包被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打开。

老伯数了数，又犹豫了一会，似乎咬咬牙下定了决心，人家好心给自己提供住处还给自己吃饭，眼下又给自己喝酒，自己怎么能再抠唆呢。

“小哥儿，这钱你拿着，不多，但是我的一点积蓄。”

看着他手掌里的十几文铜钱，凌坤心里五味杂陈，伸手接过来，掂量了一下，又塞回去，道：“老伯，你安心住着，钱就不必了。”

“这...这怎么行，这酒看上去都不是贱货，小老头怎么能这般..”

看着老伯这般繁文缛节，凌坤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老人家似乎不是乞丐，或许他就是从哪里流浪过来的难民，以前或许也是个体面的人家？

于是他再次拒绝了老伯，开始和他聊起了家常，询问老伯从哪来，为何流落成这样。

听到有人问自己这些问题，老伯眼眶微微泛红，他用袖口擦了擦自己的嘴巴，坐在杂物室的木桶上，道：“我是从乾国逃难过来的。”

“乾国？”

凌坤惊疑了一声，据说乾国是三个国家里经济发展最好的国家，没想到也有难民。

果然不能只看表面啊。

“对，小哥儿一定觉得乾国人肯定是体面的人，但我们那里税收苛政，即使一年到头有一点收入，但到头来都交税了，辛辛苦苦一年也省不了几个钱。”

“我家里有个儿子，被拉去充军，我就这么一个独苗啊。”说道伤心处，老伯眼泪也不免流了下来。

“我想用税收来抵过充军的名额，但是这么一弄之后，税收实在是太高了，一年下来，家底都被掏空了但是都补不起税收啊..”

乾国有一条法令，可以用高额税收来抵过徭役或者是充军的名额，但是这个高额具体是多少完全由当地官府来定，所以选择这一条法令的普通百姓完全没有机会。

如果你选择这一条路，那么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家破人亡，最后还是得去充军。

但是往往就有那么一些人会去尝试这一条路，因为充军去之后，多半是要到老才能回来了，而像老伯这般只有一个独苗的肯定不想如此了。

“唉..”凌坤叹了口气，这些东西他以往只在网络上浏览过文章。

孔夫子说过，苛政猛于虎。果然如此啊。

“小老头在乾国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儿子充军了，儿媳也回娘家不愿意回来，去年又接连遇到旱情，颗粒无收，我只能一路逃荒流浪过来。”老伯声音有些沙哑，低沉的声音带着抽泣声。

“老伯，你安心住在这。”凌坤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老伯，现在遇到了，只能多多帮助了，至于老伯再次递过来的那几枚铜钱，被凌坤强硬的塞回去了。

凌坤又和老伯聊了一会，于是告辞出来，留他一个人住在杂物间，他又从房间拿了一床被子过去。

老伯感激的直道谢，凌坤则摆摆手走了。

“小七。”凌坤拦住了从前面走过来的田小七。

田小七指了指杂物间道：“住下了？”

“对，掌柜的开口了。”

“嘿，今儿个也不知道咋回事，掌柜的大发慈悲了呗？”田小七笑了两句，以往碰到这种事情，赵老坛都是冷眼旁观的。

没想到今天却做出了这么个决定，倒是让田小七错愕，再结合刚刚赵老坛说的话，难道掌柜的打算放下屠刀了？

“凌哥，你说掌柜的是怎么个意思？”

“能啥意思，去酒窖拿坛酒，咱哥俩去喝一点。”

“你不是喝不惯那酒嘛。”

“心情不高，喝点，将就一下。”

“得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