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顾翠文似乎没什么心情，赵正等了她两个小时，结果这姑娘一见面就撅着嘴埋怨：“明天考试了呢，你怎么还来？”

赵正心想这哪的话，“怎么了这是？难得见你一次，还三赶四撵的。”

“我不是赶你……”顾翠文摇头道：“最近挺忙的，每天复习功课都到深夜，你看我的皮肤呀，都长痘了，没脸见人了。”

“你这是内分泌失调呀！”赵正道：“多大事，等忙完了，就好了。回头我问问徐莉，她那有护肤品，宜城可能没有卖，我回头找人看看省城有没有。”

“问她干嘛？”顾翠文一听徐莉的名字，脸色顿时就暗了下去，“我也是姑娘家的，谁还不知道护肤品？”

赵正一看就明白了，这姑娘看来是过不去那道坎了。难怪这几个月来都没好脸色，敢情是在吃干醋呢。

“行啦，本来就内分泌失调，还想着这些不着调的事，吃不相干的飞醋，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与我何干！”顾翠文扭过头去：“你在山里挣你的钱，我在学校读我的书。我又没在山里长眼睛，可管不上你。去年帮你卖鱼的事，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有疙瘩。是，我没徐莉听话，你嫌弃我是我活该。”

“没完啦？”赵正拉起她的手：“这事都过去一年了，你再提就没意思了。徐莉的事是她自己家里的事，我也不好在背后跟人说，以后有机会了我说给你听。你这些天读书读傻了吧？要不哥带你去吃点好的，补补？”

“不去！”

“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了！”

“就不去！”

“真不去？”

顾翠文皱着鼻子，“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赵正道：“只要不是下五洋捉鳖，上九天揽月。”

顾翠文噗嗤一下，笑了：“谁让你摘星星月亮了。”

“那你说！”

“之中！”顾翠文停下了笑容，认真道：“如果我要你做的是让你放下绿翡翠，你会答应吗？”

赵正看着她的眼睛，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

顾翠文接着说道：“我知道绿翡翠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需要我喜欢的人心里也在乎我。而不是你这样想起来了就来看一眼，没想起来的时候就陪着另一个女人朝夕相对。我不大气，相反，我是一个传统的女人，我其实很小气。”

“行！那你说想我怎样？”赵正没辙了，这姑娘已经豁出去了，她终于把她内心的不满发泄出来了。可是放弃绿翡翠这种事，赵正又怎么做的出来？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依然认为自己在小打小闹，可是绿翡翠这三个字已经刻在了他的心里，哪有那么轻易能放弃的。

“我就知道！”顾翠文的双眼忽然弯成了两轮月牙，她脸上露着笑容：“逗你玩呢，你怎么还当真了！行了行了，别露着一副逼上梁山的表情，我不是高俅，你也不是宋江。”

赵正不确定，他明明感觉到了面前的顾翠文刚才眼神里流转的幽怨，可现在这幽怨瞬间就变成了逗笑和捉弄人后的满足。以赵正对女人的阅历来说，要么是她演技太好，要么，是她在试探自己。

赵正忽然觉得这几天在山里听徐莉讲种花的那种无聊一扫而净。

这种感觉其实挺奇妙的，就像一个常年流连风月之地的一等高手，忽然碰上了一个戏精附身的姑娘。这一切的小伎俩其实都挺幼稚的，可就是不忍心拆穿。赵正忽然对顾翠文有了前所未有的兴趣，他想知道他和顾翠文到底有怎样的未来，也想知道顾翠文她到底想干什么。

俗话说，与天斗，不自量力。与人斗，却其乐无穷。尽管只是个小姑娘，但打发打发无聊时光挺好的。

“走吧，别在学校门口杵着了，去吃点吧。”赵正不急于表态，他有的是时间陪她走着玩。这回顾翠文没有拒绝，抱着书本跟着赵正去了学校边的夜市摊。

87年，宜城的夜市刚刚萌芽。在这之前，一到晚上九、十点钟的时候，街面上就几乎没有了人影。一是因为确实没什么好逛的，这年头家庭用电颇为紧张，市政设施也几乎等于零，所以入夜之后除了少数一些特殊的地方，到处都黑乎乎的。二是因为治安的问题。虽然经过前几年摧枯拉朽的严打，打击处理了一批黑恶分子，但这两年又渐渐地活跃了起来。虽然不至于明目张胆，可在黑乎乎的环境下，总有那么几双觊觎的眼睛和几个敢铤而走险的人影。

宜城中学周周围其实并不太平，总有一些游荡的孤魂野鬼在这周边出没，对着女生吹哨子算是轻的，曾经还出现过半夜三更翻围墙推女生宿舍门的这种危险动作。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相对安全。夜市摊子上也大多都是学生，他们三五成群的围坐一桌，花个块儿八毛的点上一份嗦螺，一碟卤鸡爪，再来五块钱一件的啤酒二十四瓶，就能吹到半夜三更。醉醺醺的走不了正门，只好爬墙回去。这些人基本不算好学生，学校也不怎么管。

顾翠文有些拘谨，她平常是绝不会到这里来的，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倒也不会掉头就走。赵正安排她坐下，就去点菜。只是没想到一到后厨，却看见了久违的小龙虾。个头还不小，在木水桶里欢快地爬。

“老板，这虾怎么卖？”

后厨里一伙计回头看了一眼：“兄弟识货，这虾可是从湘省来的。你知道湘省的省城，这虾可跑火了，我们宜城还不流行，就我们家有卖……”

“哪那么多废话，就说多少钱吧。”赵正想这一口早都想得流口水了，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伙计比了个三，赵正还以为三毛呢，结果那货大咧咧地道：“三块一斤！”

“什么？”赵正差点破口大骂，就这？几只臭水沟里的烂虾，你敢卖三块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