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秋老虎比宜城要厉害很多,烈日当空的时候,让在山里呆管了的赵正实在有点遭不住,直想往阴凉的地方躲。可抬头就是钢筋混凝土,入目便是无轨电车和自行车流。一出火车站,自行车铃铛和公交车喇叭夹杂着省城独特的地方口音,响彻广场。
顾翠文第一次出远门,更何况还是省城,表情虽然很淡定,但眼神却着实出卖了她。
好多人!
好多车!
好多楼!
赵正望着最高只有八层的楼,半天没找到自己在哪。
省城他来过,只不过那时候来,这里没有那么喧嚣,车站广场外只有汽车轮胎摩擦柏油路面的沙沙声,而几十层的高楼大厦随处可见,遮天蔽日的架势。
哪像现在,被太阳射得抬不起头。
丁未来挑着行李,咬着下车也没舍得丢掉的车票,抬头看公交牌,含含糊糊地大声道:“3路,坐3路。”
赵正帮了他一把,把行李集中放在了一起,周围人太多,有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正盯着他们看。
“来了!来了!”3路公交车从火车站停车场缓缓开出,许多年轻男女在人群的呼喊声中争相地挤了过去。丁未来也挑起扁担,想要跟着往前冲,被赵正拦住了。
“等下一趟。”
“怎么了,赵哥。”丁未来有些急,“人这么多,下一趟也挤呢。”
赵正呶了呶嘴,对丁未来和顾翠文道:“看那边。”
两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见有人率先冲上了公交车,但人群却没有往上走,而是被堵在了门口,丁未来没看出什么,可顾翠文却发现了有两个长毛混在人群里,他们没有带行李,只往人群里挤,不一会儿,就又挤了出来,出来的时候,每人手上拿着个钱包,得意洋洋。然后在骂骂咧咧声中,最先冲上车堵了门的另一个长毛也挤开了人群,走了出来。
三人得手之后,就在光天化日之下翻查他们偷到的钱包,把钱取出来之后,钱包直接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是扒手!”顾翠文皱着眉头,道:“太嚣张了!”
赵正点点头,说:“这算什么!很多人在人多的时候不会注意自己身边的人,被偷很正常。可你们不知道的是,这些惯犯甚至敢在只有一个人上车的时候也能下得去手,这种堵门扒窃的行为是他们惯用的伎俩。我提醒你们一句啊,省城不比宜城,这里龙蛇混杂。出门在外,包不要背在身后,钱不要放在屁股兜里。贴身藏好,一切以安全为宗旨。”
丁未来看的目瞪口呆,嘴唇发抖,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听赵正说完,赶忙把自己的钱换了个地方,藏在了自己的腋下。
果然第二辆三路车开来的时候,那三个长毛又开始故技重施。赵正护着顾翠文,跟着人群缓缓地向前移。赵正感觉有人在自己身边使劲地蹭,回头一看,还真是有人盯上了他们。但赵正早已经把钱藏得妥当,与那人对视的时候,眼神里带着轻蔑的嘲笑。
那货显然也读懂了赵正脸上表情的意思,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便挤到前边去找新的目标去了。仿佛挤了快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堵住的车门终于通了,人流像泄洪一般涌进了车厢里。赵正眼尖动作快,霸住了两个座位,一个给丁未来,一个给顾翠文。丁未来感动地不行,一个劲地说谢谢。
赵正挺喜欢这孩子的,长得挺好看,出身成分不低,可亲切地很。平时拿他逗个乐,开个玩笑,他也能遭得住,有时还能反抗一番,其乐融融。他对顾翠文的那番心意,并不被接受,知道赵正和顾翠文的关系后,不羞也不恼,始终相信铁杵磨成针这要了命的古老典故,锲而不舍。
“翠文,喝水!”他拿出一瓶在火车站广场花了大价钱买的瓶装水递了过来,顾翠文一边用手帕擦着汗一边摇头婉拒,“我带了水壶,车上打的水还没喝完呢!”
丁未来碰了个软钉子,转头问赵正,“赵大哥,你喝水!”
“谢了!”赵正也不客气,接过来拧开瓶盖就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瓶。其他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水没有绿翡翠的好喝。
顾翠文白了赵正一眼,“脸皮真厚。”
赵正拎着水瓶子晃荡,“你要不要喝点?”
顾翠文“哼”了一声,“没空!”
赵正笑嘻嘻地拧开水瓶盖,递到了她嘴边,“不嫌弃的话,哥喂你!”
“够了啊!”丁未来觉得自己被冒犯地不轻,说话都不利索了,“看……看看场合行吗?这光天化日的……”
赵正刚想哈哈大笑两人,谁知身后有人忽然叫了一句,“我钱包呢?我钱包不见了!有小偷,小偷偷了我的钱包!”
这一喊,车上顿时就炸了。所有人都开始翻自己的钱包,售票员拿着个扩音器有气无力地说:“请保管好自己的随身财物,不要让犯罪分子有机可趁!”
顾翠文也想去掏自己藏钱的油纸袋,被赵正摁住了。他使了个眼色给两人,嘴里比划着,“别乱动。”
顾翠文忽闪着大眼睛,一脸莫名其妙,赵正轻轻地摇了摇头,移动着脚步,挡住了身后一个男人投过来的视线。刚才就是这男人喊丢了钱包,赵正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就在大家翻找自己的物品时,有那么三个人却四处张望,其中一个就是这丢了钱包的男人。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在得知自己丢失财物后,只顾得了翻箱倒柜,哪还顾得了看别人在干什么?
所以赵正断定,这是另一个盗窃团伙。他们在给大家玩此地无银、贼喊捉贼的伎俩。他们利用这个机会,观察可能得手的目标,然后找机会痛下杀手。这些扒手啊,玩的都是技术活,不熟读兵书都不好意思干这一行。车下一伙人,车上一伙人,逮着肥羊可劲招呼,初入世事的人,简直是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