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世言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阳光下的女孩,穿着白色的裙子,纤细的身子,晃着两条白皙修长的双腿,在海边跑着。
风扬起了她的裙摆,发梢。女孩转过头,压着快要被吹掉的草帽,笑得不比风,差半分的温柔......
身后是海浪拍打沙滩,岩石的声音,夏日的清凉融进于此。女孩的眼眸亮亮的,星辰.......大海.......和他。
梦里的他们是多么美好,他一点儿也不想醒来。
迷迷糊糊,他听见有人在唤着。是她吗?她在吗?她在他身旁是吗?
夏世言手指动了动,挣扎着想要恢复意识。猛然睁开眼睛,似乎看见了那个女孩就在他的床边,那样安静地坐着。他感受到了她的气息,是她吗?
长时间的昏迷让他一下子看不清楚,却是迫不及待地将她揽入了怀中。清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将他萦萦绕住。
窗户被开着,午后清凉的暖意透进留着的那道缝隙,扬起了干净的窗帘。风也扬起她的发丝,露出恬淡的面容。
“暮暮。是你吗?”夏世言牢牢地抱着她,“不要和我绝交了......好吗......”
于云歌愣了愣,没有开口。
他虽睁开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车祸让他暂时性的失了明,当他发现后。温度低了下来,想要推开她。
女孩没有犹豫就握住了他的手,用力地捏了捏。
“你答应了?”少年欣喜。
女孩轻笑,他的心里大概藏着一个和她面容相似,味道一样清甜的女孩。她也有着长长的头发,她也爱穿白色的裙子,她叫暮暮对吗。那个在他生命垂危之际都想着喊着的名字。
云歌忽然有些难过,大概她们长得很相似,可是她们却不一样。
“暮暮,你怎么不说话?”夏世言握着她的手问道,他的语气平缓没有异常。
“我......”云歌艰难地开口。
“暮暮?”
“我不是你的暮暮.....”云歌抽开了手。
“暮暮?”夏世言慌张地摸着,手心空落落的。
云歌愣了愣,“你听不见我说话吗?”
“暮暮?”他只是一个劲地想要找他的暮暮,那个答应原谅他的暮暮。
云歌偏了偏脑袋,发现他真的听不见了,叹了口气,把他的手捉在手心,细细地描着。
指尖在他的手心划过。轻轻的,痒痒的,酥麻麻的.......
夏世言安静了下来,静静地感受着她在他手心划过的感受。
——我在。
他清晰地得到了那两个字,将她的手收在了手心,再次打开,他在她的手心划了两下然后轻轻地蜷缩。
云歌的脸一下子红了,红到了耳根。少年的指尖在她的手心划过,也在她的心间划过。
一个爱心。
年少的喜欢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与含蓄,只是最单纯而炙热的表白。
房门外似乎有人在说话。云歌小心地抽会了自己的手,这偷来的,片刻的欢愉,到此结束了。
这是不属于她的。
少年手心一空,却是有种永别的感觉。“暮暮...暮暮你去哪?”
女孩狠心地看了眼夏世言,没有回头离开了房间,静悄悄的,连风也没有发现。
夏妈妈走了进来,激动地握着他的手,“儿子你醒了!担心死我了。”喜极而泣的夏妈妈脸上挂着泪珠,砸在了他的手背,冰冰凉凉的。
那双手有着岁月的痕迹与熟悉的温度,他知道。是妈妈。
医生告诉夏妈妈,由于车祸的原因,脑部收到激烈的撞击,夏世言会暂时性失明与失聪。夏妈妈心疼地看着儿子的模样,眼泪簌簌地留下,却也无能为力,一把搂过他的脑袋在胸口。
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呢喃,“儿子,妈妈永远爱你。你永远是妈妈最珍贵的宝贝。”字字句句砸在心间。
他听不见,却也静静地感受这个这个久违而温暖的怀抱,是名为伟大的母爱。
“妈妈。”他开口叫道,心里暖暖的,鼻子一酸。
“你知道我是谁。”妈妈欣喜地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却怎么看也看不够。就算是头上蹦着纱布,却也是遮挡不住的帅气,“儿子,妈妈爱你。”一个吻落在了他的脸颊。
夏世言淡淡地笑了,“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妈妈哽咽,“你永远不用和你妈妈说对不起。”说着把他拥入了怀里。
夏世言推开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暮暮呢?”
夏妈妈不解,在他手心写到。
——?
“那个女孩。头发长长的,眼睛亮亮的,穿着白色的裙子。皮肤很白,很爱笑。”
——没看见
夏妈妈是知道出租车司机撞了小夏后,车上的那个女孩没有离开而是跟随着来了医院。她很感谢她,可她方才并没有看见。
她的目光落在床头的那个苹果,皮削了一半,似乎是匆匆地走掉了。
夏世言落寞地闭上了眼睛,他的眼睛缠着纱布,眼前一片漆黑,也听不见任何声音。这样的他......
手心渐渐紧握。
于云歌在病房门口往里偷偷看了眼,她的刀没有拿。
那把刀是她爸爸十八岁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那次之后,她再也没有见到她的爸爸。这是她唯一的念想。
夏妈妈去给夏世言到些热水,这个空隙她轻轻地走了进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床上的少年似乎睡着了,安静的侧脸乖乖的,没有那日的戾气与疯狂。她记得她第一次看见他,他浑身是血,脏兮兮的,脑袋上还破了个洞,流着血。似乎是被酒瓶子砸了,这样一个邋遢而颓废的人,傻傻地站在马路中央。似乎是不想活了。
此刻的他却乖巧的像只小猫。
她淡淡地笑了,细碎的碎发搭在他的额间,阳光把他的头发照成了,浅浅的栗色。
缓过神,她悄悄地拿走了那把刀,攥在手心。上面刻着“Y”。
走之前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床上的他,大概.......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夏妈妈泡完水,回了病房,看见一个女孩从房间出来。
恬淡的笑容,长长的头发,白皙的脸蛋。
和白色的裙子。
她进了房间,却发现方才苹果上的那把刀不见了。
风没有停,故事也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