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的林枫自从钟离爵走后,就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也在为钟离爵的突然到来而莫名其妙。要说他有其他目的,他又什么都没说。要说他真的只是来探望他,恐怕连钟离爵自己都不信。
直到两天后,凌煦独自来看他,林枫在他身后没看到贝浅浅,有一丝失落从眼里闪过,凌煦全当没看到。
林枫身体底子好,恢复的很快,虽然浑身上下还被绷带捆着,但在避开医生的视线之外,林枫已经能独自下床,小范围地活动了。
这次任务完成的很好,受到了上级的集体嘉奖和林枫个人荣立二等功的殊荣,但这些,并未让林枫感觉多激动。本来,他去参加这次任务,就是跟队长死磨硬泡求来的,既然是硬要去参加的,就没有拖后腿的道理,所以,在那极其危险的一刻,他才冲了上去,对整个行动能取得胜利,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虽然因为这次任务的胜利完成,队长高升了,可自从林枫醒过来,他一次都没给过他好脸色。该来看他还是会来,只是冷着一张脸,说话也不太好听,只要林枫该反驳,马山就会招来一阵怒骂。
直到林枫被骂得缩着脖子,夹起尾巴不敢吭声了,队长才算是出了一口气。林枫暗暗在为自己受伤庆幸,否则,以队长这一直憋着的火气看,他真是要挨揍的。
队长的气从哪儿里来,林枫是心知肚明,就在他跳起往前冲的那一瞬间,说实话,心里是有过那么一丝拼死的念头的。
而就是因为这冒险的举动,不仅为全队争取了关键性的胜利,还替队长挡开了迎面而来的致命一击。
那段躺在手术台上的时间,林枫虽然失去了反应,但他的潜意识还在,他再想,自己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之前放不下的,总要有个了了断了。
在睁开眼睛之后,见到贝浅浅,他就跟自己说,如果那一刻要是连命都没有的话,也就没有现在的所有这一切了。所以,要给自己一个出口。
“我要调去上京了,队长高升,想带一个能给他干活的人。”林枫笑着告诉凌煦。
正在帮林枫削苹果的凌煦手顿了一下,但随即,水果刀又在他修长的手指下,灵活地削出一圈一圈宽窄适度,薄厚匀称的果皮。
有时,林枫都觉得凌煦是一个无可挑剔的人,在他身上,好像没有缺点一样,不管他想做什么,都能做到完美、极致。
就像现在正在他手中不断加长的果皮,漂亮的就像艺术品,怎么能舍得扔进垃圾桶呢?
“恭喜,你这是高升啊。”凌煦低着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嘴角扯动了一下,平静地说。
他低着头,林枫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想在林枫开口询问或者劝他,对贝浅浅的感情之前,他必须要先开口,以维持他那仅剩的可怜的自尊。
“嗯,应该算吧。”林枫故意显得很高兴,可心里却苦得要命。
这一次,凌煦抬起了头,看了看他,放下已经削完的苹果,温暖的手落到林枫肩上。
“好好地。”凌煦说。
两个成年男生间的那种默契,让他们都懂了彼此心里没有说明的话,但又都懂了,这就是挚友。
病房里又沉默了,其实,他们俩待在一起时,很少有语言交流,都不是特别爱说话的人,性格又都是慢热型的,可就算待在一起一天,他们又都不不会觉得无聊。
所以,这就是凌煦与林枫认识多年,相处的独特模式。不管多久不见,默契都在。
直到凌煦走,也没开口跟林枫提贝浅浅一个字。因为他对林枫是放心的,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不会违背良知去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又隔了两天,贝浅浅和凌煦来到林枫病房,有林峰的同事在,相互打过招呼,林枫的同事先走了。
“有人来陪了,巴不得我们快走呢吧,现在就给你倒地方啊。”同事离开前,开着玩笑说。
“别闹,再胡说,没哥们做了。”林枫冷着脸说。
同事嬉闹着离开,走前,特意跟贝浅浅打了招呼。贝浅浅再傻,也嗅出了情况不对劲。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没有那么熟悉,再说,林枫都警告他们别胡说了。
“不好意思,他们就是开玩笑,我会跟他们说,以后别胡闹的。”林枫立即解释。
“干嘛要特意解释,本来没什么事,你揪着人家一定要解释,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只要我们自己知道怎么相处,管别人干什么?”贝浅浅无所谓地说。
林枫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是压抑得难受。贝浅浅这话,已经很明确地划定了两个人的关系和界限,这也是在告诉他,别破坏了两个人间的友情。
林枫的眸子里种难掩的痛,但被他咬着牙咽下去,一如每一次跟贝浅浅相处时一样,多数时候,他都是一问一答。现在又有凌煦在,林枫说的话更少了。
快中午,贝浅浅接到学校电话,导师那边有事需要她过去。
“回去忙吧,我马上就能出院了,可以四处走走了,不用再憋在病房了。”林枫说。
“我送你。”凌煦起身。
“不用,你们聊天吧,我自己回去就行,又不远,天也不晚,还能有危险?我又不是小孩子。”贝浅浅说着,已经走向了病房门口。
“不行!”林枫一急,声音不自觉地大了。
那次,贝浅浅被绑架的事,林枫还记忆犹新。所以,只要想到她一个人回学校,又要乘坐出租车,及不由地紧张。
他这一声,吓得贝浅浅顿时停住脚,有些蒙地转头看着他。
“他反应过度,担心你自己路上不安全。走吧,还是我送你回去。不看着你进校门,我也不放心。”凌煦先是看了林枫一眼,然后马上替他解释。
避免林枫尴尬,也没给两个人再解释来解释去的机会,直接拉着贝浅浅走了。
看着病房门合上,林枫走到窗前,等着贝浅浅下楼,然后坐进凌煦的车里,车子慢慢地驶离了他的视线……
“舍不得?”队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枫一愣,队长什么时候进来的?以他的敏锐度,不应该感觉不到。看来,自己真的是不正常了。
林枫没解释,只是扯动了一下嘴角,尽量用表情跟对方打个招呼。
“贝浅浅跟钟离爵什么关系?”队长直接问。
林枫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回答:“夫妻。”
“夫妻?而且,你早就知道?”队长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
林枫点了点头,他不想对队长有所隐瞒。
林枫的话,是实在超出了队长的意料,他怎么都没想到,天璃最有身价的钟离爵,竟然是贝浅浅的老公。
今天,几个队员来医院看林枫,队长以为他们得再这边混到下去才能回去呢。刚结束了这么大一个任务,上级为了嘉奖他们,特意让他们这段时间好好休息。所以,自从归队,他们还没接到任务,等于休息阶段。
可让队长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中午不到就回去了。队长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其中一名队员就跟队长挤眉弄眼地汇报,说林枫的小女朋友来了,他们能没那眼色,当然是给人家倒地方。
听说贝浅浅来了,队长也乐见其成。虽然没见过贝浅浅几次,但一看就是好孩子,家教也不错。对于林枫,队长一直在心里把他当成孩子一样,所以,看贝浅浅,也是以家长的眼光的。
跟几个队员瞎扯了一会儿之后,回到办公室,队长就觉得自己应该多了解一下贝浅浅,也算替林枫把把关。
这么一想,他就通过特殊渠道,调查到了贝浅浅的基本情况,贝浅浅还在上学,这他是知道。但查到贝浅浅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队长更满意了。
原来出身书房门第,要不怎么有那么好的气质呢?虽然林枫不如贝浅浅的学历高,但他另一个身份也是大学里的老师,所以,这么一比较,队长又觉得两个孩子还挺相配的。
既然都已经查了,他就又顺便跟同样在璃大任教的朋友打听了一下贝浅浅。这一打听,就问出了一个他始料未及的细节。
朋友跟他说,这个贝浅浅不简单,不仅有当教授的父母,还跟钟离爵关系不一般。
能跟钟离爵扯上关系,这在天璃可都是有头有脸的。难道,钟离爵在追求贝浅浅?
这么一想,队长不淡定了,虽然林枫很优秀,可要是遇到钟离爵这么强劲的对手,胜算机会还真不好说。
于是,心急火燎的队长也顾不上去食堂吃午饭,就急匆匆地赶来了医院。凑巧,他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了跟着凌煦从医院大门走出去的贝浅浅。
本来是想给林枫打气,再帮着出谋划策的,可没想到,人家已经是夫妻了,还怎么加油?
这个消息实在让队长一时之间难以消化,而且,以他对林枫的了解,他是不可能做出跟有夫之妇交往这样的事情来的。
那么,也就是说,这小子是真的对贝浅浅动心了,但他也明白这不能跨越的关系,所以,才拼了命似的把心思转移到任务上,这次,才差点丢了性命的?
想到这里,队长已经连气带吓,只能指着林枫,等着眼睛“你”了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林枫心里的苦,别人是感受不到的。这么一想,他又开始心疼林枫。
在病房里走了十几圈之后,队长总算冷静下来,也捋顺了事情的大概,总算能坐下说话了。
“考虑清楚了?”队长问。
“清楚了,我跟你去上京。”林枫干脆地说。
调动这件事,在队长这边定下来之后,他就找林枫谈过了。虽然这对于林枫的事业是一次机会,但队长也考虑到了贝浅浅,那么优秀的女孩,要是林枫不在跟前看住了,被别人挖了墙角,林枫哭都找不到调。
所以,队长让林枫考虑清楚。他其实也挺纠结的,毕竟机会难得,可娶媳妇也重要啊。
但队长怎么都没想到,林枫跟贝浅浅会是这样的关系。
“她知道你的决定?”队长问。
林枫哭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她其实都不知道我喜欢她。”林枫说着,眼里都是落寞。
“不知道也好,大丈夫还怕无妻?”队长接了一句。
但随即,他又叹了口气,看着林枫现在这个样子,他就知道,他一定是投入了很多感情的,想必还要痛上一阵子了。
“既然想清楚了,就做好准备,出院,我们就过去报道。”队长说。
“好,这两天就能出院了。”林枫说。
队长走后,林枫一个人在窗前,站了很久,久到他刚开始恢复的伤腿,都有些麻木了,才一瘸一拐地回到了病床上。
这一夜,林枫封存了所有与贝浅浅有关的点滴,他要开始新的生活,也要放开贝浅浅占据的位置,他不想下次再见她时,因为心里那见不得光的想法,而目光忐忑。
第二天医生一上班,林枫就过去申请要出院。这几天,他都在吵着要出院,医生没办法,只好答应,今天给他做一个全身检查,如果没问题,就允许他办理出院手续。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各项检查,结果还算让医生满意。但医生也再三叮嘱了需要注意到事项,并一再强调,要按时回来复查。
得到出院允许的林枫,回到病房就开始收拾东西,不到一个小时,已经利索地出院了。
站在医院大楼前,呼吸着没有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林枫告诉自己,今天,就是他重生的日子。
他没跟任何人说自己出院的事,直接回到公寓,收拾妥当家里和自己,就按照医生的要求去休息了。
等他睡醒,已经是下午了。肚子抗议地闹腾,林枫只好屈服,去厨房熬了粥,他跟自己说,以后都要好好地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