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焰沉默了良久,终究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既如此,待到那姑娘回来便从栖凤宫出嫁吧,也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引得我的爱卿神魂颠倒。”
君王似是调笑,跪在下首的阮清七却近乎喜极而泣,叩首道:“臣跪谢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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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原垣不告而别后,步错便暂时在京都留了下来,生死劫的事情他已告知木兮知晓,这段时日,木兮闭门不出,也是为大师兄卜算这一劫的方位。不过,木兮没有告诉大家的是她自己也即将面临一个生死劫,至于方位也正在卜算中。
所谓生死劫,九死一生,死未必是一个坏的结局,或许真正可以得道成仙;而生未必是一个好的结局,或许一辈子安然无恙却庸庸一生。但,更多的是,魂飞魄散,堕入阴山,永不翻身。
这一日,陈焰、步错、木兮,流云观三大弟子,齐聚栖凤宫,皆是屏气凝神,随着最后一卦落下,只见方向指向了月城。
木兮倒是微微错愕,因着本身就打算去这座城市看看,所妙自己的生死劫也在此处,倒是省了麻烦。行程定在三日后,大家皆无异议。
第二日,正在收拾着行李的木兮被一脸凝重的陈焰打断——
“月城你不能去,那里...发了瘟疫。消息到京都,如今已经是半个月了,而月城所属的无忧城,已经成了死城。”陈焰似乎在斟酌着词句,说道:“大师兄生死劫在那,恰恰佐证那里情形不容乐观,况且,那不是你的生死劫,不必冒险。”
木兮听着,心下却是了然,原来这就是生死劫,面上不显,收拾行李的动作却是不停,只是轻声道:“天河一线的阮将军如今怎样?”
陈焰的脸色越发难看,只道:“两军对峙僵持已久,此事要是不能妥善处理,恐怕会动摇军心,况且,月城供应着整个前线的物资。”
“那我就更得去了,不过你得给我们一个钦差的官,大师兄可是神医,而我的医术亦是不错,如今我们去那里赈灾抗疫最合适不过。”
陈焰看着面前向来喜欢自己收拾东西从不假手于人的小师姐,听着她那漫不经心却字字坚定的话语。不由心下一暖,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只轻声道:“谢谢你,小师姐。”
木兮轻描淡写,似乎是理所当然说:“你是我师弟,我不帮你谁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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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西行,不过一旬便至无往城。进了这无往城,便是月城的地界了。相传这无往城是大安的开国皇帝的顺元帝起兵之地,亲自命名,为纪念在这座城经历过的无数场厮杀,取意无往不胜。
顺元帝陈凉在登基之后,将以月城为首的三十三座城池封给了他最最心爱的姑娘——国师大人姜杉安。月城,以月命名,他却不能许给心爱之人一个皇后之位,纵使封地再大,也终究是憾事。
连夜奔波,众人皆是疲倦不堪。无往城城守亲自率人来迎接帝都派来的钦差大人,据说这次的钦差大人乃是一介女流,乃是自小便有神医之称的流云观二弟子木兮。
快马加鞭送来的文书中可是专门强调了这位钦差大人的地位,是圣眷颇浓呀,更何况,随行的还有在世华佗的流云观大弟子步错,城守大人心下一番掂量,便有了计较。
十里相迎,设宴丰乐楼。
这丰乐楼乃是无往城的地标性建筑,城内最大的酒楼。如今正值隆冬,该楼台临水而建,两岸十里寒梅,红炽白皓。河面上冰雪初融,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
男女分席而坐,隔着灯火与朦胧的花能互相看到对面,有乐人坐在花下弹奏吟唱,有侍人奉上酒点灵食,场面甚是喧哗热闹。
木兮作为钦差,自然是坐上首,一旁的主位城守大人一直陪着笑脸——
“久仰流云观大名,流云子弟皆乃天下豪杰,木姑娘亦是巾帼不让须眉呀。”
“大人谬赞。”木兮盯着那一盘在汤里沉浮的珍珠鸟蛋,漫不经心道,思绪却是飘到很远,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吃珍珠鸟蛋还是在临安城城主府......这般想着,越发没有兴致了。
“下官冒昧一问,木姑娘的母亲可与这国师大人有旧?”
这一问将木兮从神游状态拉回,木兮谨慎道:“不知城守大人为何提及家母?”
似乎是察觉到了面前姑娘的警觉,城守颇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道:
“不瞒姑娘,国师大人失踪已经十五年了,月城本是她的封地,如今却大多也交由帝都派来的京官管辖,当年的旧臣可是不多了,”
城守似是感叹道,“姑娘长得像极了我们的国师大人,如果小主子还在人间,应该也这么大了。”
木兮心生疑窦,问道:“那小主子,可是国师之女?此话怎讲?”
“国师失踪那年小主子也一同消失,那年小家伙才两岁,我还抱过她呢,不过她肯定不记得了。”
听及此,木兮抬头细细打量着一旁的城守,这人已近不惑,鬓发微白,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从之前的接待礼看来这人倒是识时务的很,却无谄媚逢迎之意,倒是周身的正气浩然......
记忆中的那个青年男子的脸庞也在渐渐浮现,与面前的中年大叔正在缓缓重合——
“江伯伯,你是江一城江伯父吧?我是枝枝呀,木有枝。”
木兮惊喜道,得遇故人,而面前的城守已经是老泪纵横,颤着声音道:“回来了,回来了就好,那国师大人呢?”
木兮摇了摇头。
......
宴席的另一边,一袭青衫的步错正在品着香茗,微微发愣间,听见一个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竟像极了自家小姑娘,慌忙抬头望去,却是披着白色貂裘的陌生女子,冷梅幽幽,那女子也不避嫌,竟直接在他身旁落座。
“你可是流云观弟子?”
这女子问得可是毫不客气,甚至微微有问责之意。不过步错向来温和,微微皱眉,闻言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