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雅安的马车就一直尾随着贺泽羽他们,这让韩念伊很别扭,若是以后萧雅安总这么缠着贺泽羽,怕是她得日日睡不安稳了。
“小心。”贺泽羽拔出赤羽,替韩念伊挡住了,树上突然落下的黑衣人。
韩念伊迅速反应,拔剑与贺泽羽一起抗敌。来人身手不错,但韩念伊总有种错觉,这群黑衣人面对自己时,下手会留有余地。他们攻击贺泽羽的招式,招招致命,而且总是围着贺泽羽厮打,看来是冲着贺泽羽来的。
韩念伊还在瞎琢磨的时候,一声女子娇弱的惨叫声响起,萧雅安在贺泽羽的身后倒下了。刚刚过于专注御敌,贺泽羽并未注意到萧雅安何时出现的,韩念伊亦是一脸茫然。贺泽羽迅速发出几波攻击,那群黑衣人就撤离了。贺泽羽见萧雅安腰部受伤,立刻抱起她上了萧府的马车,速去救治。
他只给韩念伊留下一句:“你先回去。”
韩念伊傻傻地站在,刚刚周遭还嘈杂不断,此刻已是一片沉寂。微风中,两匹马儿仍是相偎相依,而韩念伊身边的人已经随着马车远去。
韩念伊若有所思地带着两匹马儿去了大将军府,站在府门前,她迟迟没有进去,直觉告诉她,这里很可能不会成为自己的归宿了。韩念伊将旋风和赤心交给了门房,失魂落魄地回府。进了朝阳苑,她坐在窗边望着星辰发呆。
太尉府里,御医、大夫来了一堆。贺泽羽就在门口坐着,面无表情也不言不语。直至为首的孙太医来告知噩耗,他才痛恨地长叹一口气。
萧逸情绪异常激动,抓着孙太医的衣领,责问道:“雅安的伤口明明不深,你为何要说她再也无法行走?你当本官是黄口小儿吗?竟敢如此糊弄。”
萧佑安拉住父亲,宽慰道:“父亲,父亲,您先别激动,我们且听听太医怎么说,或许还有法子可想。”
孙太医说道:“萧小姐所受外伤不重,但是剑上带毒。此毒虽可解,可那毒性过于猛烈,已经损伤经脉,腰部经脉与下肢相连,故而…故而小姐很可能站不起来了。”
“你胡说,毒都解了怎还会有事,你如此昏庸,本官要去皇上面前参你们太医院一本,让你们再胡乱行医。”
萧佑安拉开失去理智的萧逸,恭敬地询问太医:“孙太医,您是太医院的圣手,您的医术晚辈不敢怀疑。只是,此事关系妹妹一生,您看您能否再仔细瞧瞧,看是否哪里出了错漏,我妹妹…”
孙太医打断他道:“老夫只是说可能站不起来,但也并不绝对。”
萧逸听到还有希望,又冲了过来,“孙太医,您说,要如何做,我们定当全力配合。若是需要什么药材,您尽管开口。只要您能治好雅安,我萧府上下定当感激恩德,重谢孙太医。”
孙太医又说道:“太尉大人,此事全在小姐。康复之路何其艰辛,若小姐意志坚定,肯积极配合老夫治疗,那或许会有一线希望。可若小姐丧失信心,那老夫也无能为力啊。”
听孙太医这么说萧逸又不安起来,自己的女儿他怎会不了解,如此心高气傲,怎能接受失去双腿之苦。
萧佑安先将各位太医与大夫送了出去。萧逸看着贺泽羽长叹一声,说道:“贺将军,雅安对你的情义,你是知道的,她的脾气你也是了解的,若她醒来知晓…老夫怕她会难以接受啊。所以,老夫恳请大将军能陪着雅安一起度过此劫,老夫在此先行谢过了。”说完萧逸对着贺泽羽深深一拜。
贺泽羽慌忙起身扶着他,说道:“萧大人严重了,此事因晚辈而起,我贺泽羽定不会放任不管。今日我先回去,再派人去江湖中寻一些知名的神医来替萧姑娘诊治,或许会有更好的法子。”
“那便多谢将军了。”
“那晚辈先行告辞了。”
贺泽羽满心惆怅的离开了太尉府。
第二日,萧雅安醒来,哭闹不已,不愿吃药,不愿诊脉,还闹着要去死。萧逸派人将贺泽羽请了来。贺泽羽看着一地碎物,望着床上痛苦不堪的萧雅安,心神不安,他靠近些说道:“你且先放宽心,孙太医说了,会有希望的。”
“希望?我完全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还有何希望?”
贺泽羽喉头一紧,毕竟劝慰人的话,他真的不太会说。
萧雅安哭了起来:“羽哥哥,你走吧,雅安不想你看到我这般模样,亦不需要你心生愧疚,这些都是雅安心甘情愿做的。只是以后雅安不能陪伴羽哥哥了,羽哥哥要照顾好自己。”
贺泽羽听她这么说,自然更加愧疚了,他心事重重的地走到了屋子外间。萧逸立刻进屋查看女儿的情况,之后,传来萧雅安痛苦的嚎啕声,接着是寻死腻活的吵闹声。
“父亲,女儿求您,不要管我了,让雅安自生自灭吧。”
“说什么傻话,爹爹不惜一切代价都会治好你的,孙太医说了,只要你配合,一切都会好的。孩子,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未来?爹爹,雅安如今这样哪里还有未来?”
“有一定有,爹爹还要看着雅安风光出嫁,生儿育女,雅安,你一定要心存希望啊。”
“出嫁,爹爹,如今还会有谁愿意娶我?”
“雅安,凭你的容貌,萧家的地位,爹爹一定会为你找一个好夫家,爹爹答应你。”
接着父女俩抱头痛哭起来。又过了好一会儿,萧雅安哭闹累了便睡着了。
萧逸将贺泽羽带去了书房,用祈求但又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贺将军,你迎娶雅安吧。如今她已经经不起任何风浪,老夫只希望她能有动力活下去。”
贺泽羽想要说什么,但被萧逸挥手制止了。他接着说道:“雅安这么多年对你的情义,你是知道的。而且此次她也是因你而受得伤。老夫知道雅安是心甘情愿的,也知晓她定不愿意借此事要挟于你。可她可以不计较,我这个做父亲的,不能不给女儿讨个说法。贺将军,于情于理,你都应该给我萧家一个交代。”
贺泽羽对于萧逸逼婚,是发自内心的抵触的,可是萧逸的一番说辞,他又是无言以对的。贺泽羽语气平淡地说道:“晚辈知道了。”说完这句,贺泽羽就离开了太尉府。
贺泽羽独立一人走在长安街上,他走过醉仙居,走过和风亭,走过东市街,他走过与韩念伊有过交集的每一个地方,最后来到了镇国将军府。
在楚灵的引领下,他来到了朝阳苑。这还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进入朝阳苑,他仔细打量着这间院落,最后将目光落在,那望着已冒新绿的朝阳花杆,愣愣出神的韩念伊身上。
他走上前,轻声唤道:“念伊。”
当韩念伊听到那个期待已久的声音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而是无尽的担忧,她心中隐隐不安。她甚至不敢回头望他,韩念伊背着身子问道:“萧小姐如何了?”
贺泽羽深吸一口,直接说道:“不好,怕是以后都站不起来了。”
韩念伊从贺泽羽的语气,能感觉到萧雅安的情况不妙,可她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贺泽羽惶惶不安地问道:“伊伊,我若纳萧雅安为妾,你可愿意?”
听到这样的话,韩念伊心中一凉,她闭上眼,赌气道:“将军,您要纳妾为何要征求我的同意?您喜欢尽管纳便是。”
贺泽羽上前抱住她说道:“什么喜欢?伊伊,我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对于萧雅安我只是出于愧疚,我只是因为责任而娶她。伊伊,我只是你一人的夫君。”
韩念伊心中委屈、烦闷,但是她同情萧雅安的遭遇,也体谅贺泽羽的难处。她踌躇不决,既接受不了萧雅安,也放不下贺泽羽。
她轻轻推开贺泽羽,摸着他的脸,努力扯着微笑,说道:“贺泽羽,你给我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可以吗?”
贺泽羽激动地抱着她,不断说着:“谢谢,谢谢你念伊。”
贺泽羽原以为韩念伊会一口回绝的,可是她竟然愿意考虑,这让贺泽羽又心怀希望了。他是真心感激韩念伊的,感激她的体贴懂事,感激她的委屈忍让。他在心中安安发誓:此生我定不负你。
贺泽羽走后,赛丽娜走出来寻找韩念伊,她看到韩念伊蹲在地上,抱成一团的模样,不禁感叹:三百六十病,唯有相思苦。
赛丽娜走到韩念伊身边蹲下,轻抚着她的后背,“伊伊,是发生何事了?可以告诉姐姐吗?”
韩念伊将头埋在膝间,问道:“赛姐姐,你愿意和别人分享你的爱人吗?”
赛丽娜苦笑着回答道:“不愿意又如何?这天下男子千千万,有几人能做到,一生只护一人心?”
赛丽娜不想看着韩念伊太过自苦,劝慰她道:“伊伊,你生活在这长安城中,应该知晓,这权贵人家婚姻之事,并非简简单单的儿女私情,有太多了利益纠葛。你若嫁的是寻常百姓家,那还可能一夫一妻到白头,可你若是要嫁入那高墙大院之内,姐姐劝你还是早些梦醒。”
韩念伊抬起头,天真地说道:“赛姐姐,我想把贺泽羽绑起来,关在这小院之中,那他就是我一人的了。”
赛丽娜被她的话逗笑了,拉起她,说道:“去梳洗一下吧,姐姐有事与你商量。”
韩念伊洗了把脸,喝了碗清粥,赛丽娜见她心平气和了许多,开口道:“伊伊,你能不能借我些银两?”
韩念伊没有思考,直接答应道:“姐姐,你需多少?我让楚灵去取来。”
“一千两。”
虽然金额不小,但韩念伊还是没有多问,直接让楚灵将银票取了来,直接递给赛丽娜。赛丽娜十分感激韩念对自己如此信任,她没有直接拿走银票,将它放在了桌上,说道:“伊伊,我打算经商。”
“经商?”韩念伊很是诧异,为何这赛丽娜突然会想到要经商。
赛丽娜说道:“伊伊,我知晓韩家家底丰足,但是我不想总是依附于你。而且我每日太过清闲了,很想找些事做。前几日我随念熙在长安城转了转,我发现这里真是好地方,什么物件都有。我们去了东市街,我看到这里竟然还有西域的东西在售卖,而且利润很是可观,所以我想着也做一点小生意。”
韩念伊有些担心,赛丽娜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经验,这能行吗?韩念伊也不想直接打击她,先问道:“姐姐,具体想卖些什么呢?”
“丝绸布匹,我发现这里的富贵人家很是喜欢这些,可是这长安的丝绸种类并不多,西域还有成色更好的,所以我打算自己去西域寻找货源。”
“你自己找货源?你可知这一路的花销可就不少呢,而且路上很不安全,经常会遇见盗匪,若是丢了货,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倒贴钱嘛?”韩念伊虽然没有经商经验,可她看过许多,里面的门道自然也懂一些。
赛丽娜明白韩念伊的担心,说道:“放心吧,我在凉州的时候,有相熟的胡商,而且我以前跟着人家去西域市场采买过,对这些价格还是很清楚的。而且我打算自己做一些不拘一格的成衣,想必长安的小姐们定会喜欢,若是做得好,我还打算做玉石生意。”
韩念伊真没想到这柔柔弱弱的女子,竟然有这番心胸,她笑着说道:“姐姐,这么有信心,那么这买卖也算我一份?”
“你?”赛丽娜迟疑了,不是不愿意与韩念伊合作,只是担心韩念伊。这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是最下等的,赛丽娜知道长安的达官显贵是看不起经商之人的。而这韩念伊的身份特殊,还是个女儿家,若被人知晓了,怕是又得惹人闲话。
“怎得,姐姐是不愿意带念伊分一杯羹吗?”
赛丽娜知道她并非此意,说道:“念伊,我只是个贫贱百姓,经商也是无耐选择,可你不一样,你是镇国将军府的小姐,到时候会被人恶语中伤的。你这是何苦呢?”
韩念伊无奈笑笑,“赛姐姐,你在这长安城听到的,关于我的流言还少吗?”
其实韩念伊并不是毫无顾忌,只是她也是为了长远打算,若是真能做成,这未必不是一条发家致富的好路子。韩家家大人多,即使闲银再多,可这般坐吃山空也是支撑不了多久的。而且弟弟妹妹,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将来这彩礼嫁妆也将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她需要想法子挣钱好补贴家用。
赛丽娜对韩家的状况也是了解的,她也能理解韩念伊此举的意图,可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贺将军呢?你总得为他考虑一二呀。”
韩念伊动摇了,是啊,还有贺泽羽呢,他是当朝的一品将军,若是与商户结亲,怕是要被人耻笑吧。她又转念一想,自己都能为了他接受萧雅安,让他委屈一下不算过分吧?再者说自己的娘亲也是商贾世家出来的,爹爹不照样娶她做了将军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