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好吃鸭？”

女孩儿的声音很清脆，她眼角微微挑，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却并不让人厌烦。

夏小满很容易和人打招呼，也得多亏了她的那副容颜，让人看了很是舒心。

哪怕是讨好，也并不显得突兀至极。

少年拿出纸巾擦了擦嘴角，垂眸，长长睫毛盖住了那双深邃的眸子，等到抬起的那一刻，有了些许温度，染了三分笑意，而后颔首，“还可以。”

“我给完钱啦，我们走叭~”女孩儿挽住了少年的手，花市要晚逛。

因为晚的人们才有时间带着全家人一起漫步，因着这个“花街”的传统，一般都是春节前才会在路中央摆花摊。人来人往的，夏小满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左看看右看看。

宋嘉禾气质出众，在喧闹的人群中很是显眼。他快走两步，牵起了女孩儿的手——“人太多了。”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出去逛的时候，你是拎着我的后衣领和我说——太多人了，要看路。”夏小满弯了弯眉眼，“没想到吧~我还记得。”

因着人群吵杂内心升起的烦躁感，被女孩儿的笑容压抑下去，少年勾了勾唇，“嗯。”

但他望了望周围拥挤着的人，牵住了女孩儿的手，又加了一些力度——他抓得很紧，似乎是害怕什么溜走一样。

夏小满对于疼痛一向敏感，感受到手的力气，她微微抬手——“宋嘉禾鸭，你轻点啊~我被你抓痛了。”

眼神失焦的少年被女孩儿的惊呼拉回了现实，一瞬间的狼狈似乎暴露在了女孩儿的面前，他的呼吸都有些慌乱，但好在夏小满这时候只关注到了少年抓她手的事情，没有察觉到少年的失神。

“对不起。”

少年抿紧了薄唇，原本失去血色的薄唇被压出了点点红颜。

夏小满抬起手，放在了少年的朱唇前，歪着她的小脑袋，调皮的头发散落着，偶尔晚风会卷起来，送它到女孩儿的唇边——“你吹吹就好了。”

少年闻声，虔诚地握住了女孩儿的手，轻轻吹散了内心的戾气。

夏小满不知道——宋嘉禾当年被绑架，就是在这样人声鼎沸的地方，没有人关注一个走丢的他。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打晕了，说到底是他太过信任别人了。

女孩儿黑白分明的眼眸还是那样纯粹至极，她直直地看向了少年的眼睛，宋嘉禾很喜欢那双眼睛，因为这双眼睛里仿佛没有世界，只有他；但他内心又有点说不来的厌恶，他厌恶的是自己，一个卑鄙的小人，却想独藏这样的光芒。

两个人顺利达成了之前夏小满想做的一件事——压马路。

少年被手心传来的温暖拉回了世界，他突然有些心慌。

沿着街道一直走着，突然一阵香气飘荡在了空中。

女孩儿停下脚步，嗅了嗅，眸子一下又亮了起来——“你有没有闻到烤番薯的味道？”

“在那里。”少年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顺着少年的眼神，女孩儿望了过去——

是一位老人家，正在推着一个小推车，应该是烤番薯特有的机器，有些奇怪。

“我们一起去买一个番薯呗。”夏小满晚吃不了这么多东西，一人一半应该刚好。

“听你的。”

木炭烤出来的番薯和平时自己在家蒸熟的番薯是不一样的，似乎是格外的甜糯。女孩儿声音甜蜜却很清脆，让老人家将地瓜分成了两半，女孩儿笑着说了一些好听的话儿，哄得老人家也很开心。

宋嘉禾在夏小满的劝说之下，也尝了一口番薯。

烤出来的番薯是很甜和软糯的，而且金灿灿的样子，在冬日里简直就是终生难忘。作死的夏小满又没有忍住空中弥漫的香气，买了一袋糖炒栗子。

两个人沿着江边慢慢走着

夏小满不好剥栗子，宋嘉禾也没顾他的洁癖，乖乖给她剥了几颗。两个人望向对岸，就可以看到在发光旋转着的城市巨大摩天轮。

“我们找一天也去坐摩天轮叭。”

要实现在摩天轮的最高点亲一亲的愿望！

少年知道女孩儿的想法，点点头，同意了。

沿着绿道一直走，没多久就来到了一个广场，很多大妈们穿着同样的衣服，在跳着广场舞。

“我出生的地方叫做大田县

县里很多的乡镇他们都很团结”

夏小满耳朵竖了起来，听到了熟悉的音乐，她扭头对着宋嘉禾说——“我也会唱耶~”宋嘉禾还以为夏小满说她也会跳这曲广场舞。

“仔郎折西浪啊快哇莫归钢啊这条大路走两邦啊k弟不嘎嘎崩啊

iugiā就iā哄duā吼duā力套duā我就系嘎霸biā”

女孩的声音很是软糯，阿姨们跳的广场舞是男声，有点沙哑。但是她在唱的时候，抛掉了所有的软糯感，多了一些俏皮。

少年学过很多语言，但对于华夏方言，他确实是很少接触。他又发现了少女身的一个闪光点——女孩儿对方言似乎独特的敏锐感。

“挺好听的。就是没听懂你在唱什么。”

夏小满被夸的笑意藏不住，但听到后半句，嘟了嘟嘴，似乎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解释道：“肯定啦~我唱的那一段意思就是——做人一辈子快乐没几天

一条大路分两边随你要走哪一边不怕不怕就不怕我是年轻人风大雨大太阳大我就是敢打拼”

她耐心地解释道，眸子藏着繁星：

“听到这首歌其实还是挺偶然的。”

“你会闽南语？”

“一点点。”

夏小满的英语不好，但是方言倒是学得很快。

也得多亏高中的时候，夏小满有两个室友是潮汕人，有几次她们用潮汕话聊天的时候，夏小满听了一耳朵。听多了好像就有点感觉了，她的铺是个闽北的小姑娘，只可惜南方就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十里不同音，哦，不对，这个村和隔壁村的方言都有可能不同。因此夏小满在这一方面，的确算得是很厉害的一个人。

“我还会唱曲哦。”小姑娘松开了少年的手，后退了几步。

女孩儿清了清嗓子，眸子看向了少年，朱唇轻启：

「我有一段情呀」

「唱给诸公听」

「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

与一首甜腻腻的声音不同，这一次的女孩儿唱出了飘渺之感，她的小手一挥儿。没有戏园儿里的标准，却有着不一样的味道，前头气息还不太稳，但后面进入空灵之后，倒沾染了人间气息。

少年前，抱住了女孩儿。

他想——

过去他不知道，人间的眷恋在哪里，现在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