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老实待着,哪也不准去,还找你妹妹,半路你就得死透透的。”
柊樾指着床上挣扎着要起来的穆云销,沉声道,“老子废半天劲把你救回来的,你的命就是老子的,敢下床你试试。”
柊樾平日里一副薄情寡义,你们的事跟我无关的浅淡模样,对他治疗的病人却是另一幅面孔,有一点不配合他随时准备掀你天灵盖。
穆云销一身刚被处理好的外伤,肺腑又在火海中被烟气所伤,刚一动鲜血便渗透了纱布,脱了力摔回床上,眼眶红了,硬是不肯掉一滴眼泪。
谢岑临端着药走了进来,他一身白道袍洗的干干净净,像是一朵刚出水的芙蓉,气质出尘,偏生额心红色彼岸花艳色无边,眼尾向下弯起,勾勒出的笑意在眼下两颗红色小痣的衬托下,分外妖娆。
“福生无量天尊,小道知道小兄弟的妹妹在哪里。”
他的声音纯净,尾音上扬,幽幽地似乎是要蛊惑人心,柊樾回头看着他,心生疑惑,这是哪里风水养出来的道士,怎么像是妖花成了精?
穆云销闻声又要起来,柊樾眼疾手快地按住他,沉声威胁,“你再动我就拿针封你个十天半个月的。”
谢岑临也连忙道,“小兄弟不要急,令妹现在是安全的,等你伤好了再去寻她也不迟。”
穆云销安静下来,声音沙哑地问道,“她在哪里?”
“先喝药。”谢岑临递上药碗。
大概是因为昏迷前看见的谢岑临,他对这个一身白衣的小道士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那日我们上山的路上撞见了一伙人,秦兄说他们是天谴的人,他们似乎是护着一辆马车离去,你们很大的可能就是被他们掳走了。”
柊樾动手给穆云销拆纱布重新上药包扎,鲜血刺目,看着都疼,穆云销紧咬牙关,一声没吭,紧锁眉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天谴是什么?”
容凉走进来,解释道,“天谴是九州第一的杀手组织,杀手组织多是由强大势力培养,比如‘北凉英灵’,只效命于大秦皇帝,南楚皇室的‘百足’,只为守护皇室而存在,而天谴,是一个十分独立的势力,只在江湖上接雇佣的生意,只要有钱就可以请到们杀任何人,上至武林盟主,下至贩夫走卒,因为它真正属于江湖,所以名声比任何一个杀手组织都要响亮。”
见到容凉,穆云销眼睛一亮,“师父。”
柊樾,“?”
谢岑临,“?”
容凉,“……你家在江湖上有什么恩怨吗?”
穆云销摇了摇头,“应该没有,父亲他们一辈子都生活在山里。”
容凉点点头,“你先放心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去找你妹妹。”
柊樾系好穆云销身上刚包好的纱布,淡淡地瞥了容凉一眼,“自己伤都没好还好意思让别人好好养伤?”
容凉在柊花谷养了几天伤,虽然能够使用内力了,但是经脉上还是有伤,需要内力温养,不宜过多斗武。
要不是柊樾打不过容凉,定要她在柊花谷养到痊愈再放她离开。
日子慢悠悠地走,众人就暂时留宿在了点欢阁。
容凉和穆云销养伤,容凉养内伤,在屋子里盘膝而坐,足不出户,穆云销被柊樾严加看管,也不能出门。
洛青荼和谢岑临两人刻苦练功。
洛青荼对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师弟这件事情,表示勉强接受,于是更加刻苦的练剑,他可不能被这个师弟比了下去。
柊樾整日在点欢阁无所事事,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个破天灯,点上时没注意方向,差点把点欢阁后院给烧了,被老板娘拿着鸡毛掸子打了二十下手心。
鹿衔就负责每天给穆云销熬药,完了就逗一逗小狼崽,在他精心的照料下,菜花好的特别快。
谢岑临每日练完功就去给穆云销送药,怕他走不出被灭门的阴影,在他床边絮絮叨叨地说话,洛青荼说这假道士满口的“清心静气,自然无为。”八成是想把他这个刚出锅的师弟拐去做道士。
秦景川则负责“买”药,姑苏城中的药铺被他暗中翻了个遍,因为总有药铺的药材不翼而飞,弄得姑苏的药商们风声鹤唳,给他起了个“偷药贼”的名号,。
徐尽欢清点了那日葬剑山来袭日的损失,又将被破坏的地方重新修整了,十月初一那天,点欢阁重新开业。
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午饭,开始了辞别。
穆云销的伤已经好了一大半,除了不能动武外,行动不成问题。
洛青荼买了辆马车,先让穆云销坐了进去,把马鞭扔给谢岑临,让他赶车,小道士微微一笑,“小道不会。”
洛青荼讽刺道,“赶车你都不会你还会啥?”
谢岑临无辜地反问道,“小青姑娘会吗?”
洛青荼,“……小爷像是会的吗?”
他从里到外都是贵气,换上身白衣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仙人。
鹿衔把被他养好的菜花抱上马车,鄙夷地看着两人,“赶个车都不会你们俩还会点啥。”
两人齐齐看了过来,自从跟了容凉,洛青荼的面子也不值钱了,笑嘻嘻地道,“小哥哥,你教教这个假道士好不好?”
谢岑临笑容更甚,“小哥哥还是教他吧。”
鹿衔,“……”
容凉从点欢阁中走出来,照旧是一身黑,眼睛上蒙着黑布,一头束好的银发在太阳下泛着盈盈水光,徐尽欢跟在他身后,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小心,门口有石阶。”
容凉平稳地走下来,回身朝徐尽欢伸手,接住一枚落到她耳边的落叶,轻声道,“六年前送你离开盛京的时候,我说,愿佳人一世长宁,欢喜相随,自在逍遥,不负山海,今日,也是这番话。”
给不了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长相厮守,便给你山高水阔的潇洒自由。
“好。”徐尽欢红着眼眶轻轻拥抱了她,“愿君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徐尽欢松开她,转身往回走,眼泪不争气地掉落。
“师父,这边。”洛青荼挥了挥手,想过去扶她,容凉已经脚步如常地走了过来。
洛青荼拉着她上了马车,好奇地问道,“师父你跟老板娘以前是不是认识呀,她怎么一副对你情根深种的模样?”
容凉进了马车,留下一句,“赶你的车吧。”便关上了车门。
洛青荼,“……”果然什么都问不出来。
于是洛青荼便和谢岑临留在外面赶车,两人虽然被鹿衔灌输了一堆理论知识,但是真正实践起来还是很忐忑的。
谢岑临不忍心伤害马儿,挥鞭子的力度像是在给它俩挠痒痒,挥了好几次马车才慢悠悠地动了起来。
洛青荼撑着脸看着,“你说要是换你拉车能不能快一点?”
谢岑临偏头笑道,“小青姑娘,你要善良一点,这是闹市,不可以疾行,会伤到人的。”
洛青荼,“……哦。”
盛京有专用的车马行路,倒是不会有闹市不准疾行车辆的说法。
徐尽欢没忍住,还是目送容凉的车辆在街市上远去。
“我是真没想到,北宸帝就是你念念不忘多年的心上人。”
柊樾走到她面前,递上手绢。
徐尽欢接过来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皇权霸业是她身负的使命,也是桎梏她的枷锁,所以相比朱门高墙里的尊贵,她更想给我逍遥江湖的自由。”
柊樾沉默了,北堂清到底追随了一个怎样的人?
徐尽欢扯了扯他的衣袖,笑道,“走吧,后院的枣熟了,咱们去摘一些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