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绯梳好洛青荼的头发，拿着发簪比划了几下，确定自己不会绾，又将发簪还给了洛青荼，“你自己来吧。”

“师父你怎么还半途而废了。”洛青荼接过发簪，自己绾好了头发。

东区夏夜里有夜市，华灯初上，纵横交错的街市中各种喧嚣叫卖声此起彼伏，客人如织，比白昼更为热闹。

东区很少有中心区那种占据了大半个街边的豪华酒楼，大都是精致巧的苍蝇馆，最高也不过两层，各式摊花花绿绿，沿着长街铺开，和着灯火的光，一眼望不到头。

街道不算宽，没有车马行路，故而街上都是三两成行的人，嬉笑打闹，穿梭在摊之间，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洛青荼行走在这般热闹的街市中，仿佛置身在清明上河图中，身前身后是欢声笑语，他的脸色却不太好。

三年前他离京的时候，东区的市肆经济还没有这般繁荣，短短三年，空前鼎盛，真的是好事吗？

今年的职官志上记载的，京中朝官二千七百赊员，流外铨选人万计，各种官员和差役没有计算在内。

皇室成员及官员，加上家属、侍卫、丫鬟、幕僚、轿夫、杂役等等，每日需要的消耗大量的奢侈品和生活物资，为之服务的商业必然极其繁荣，加上各级冗官逐年增加，经济和奢侈程度每年飞涨。

盛京所需的大量物资主要通过运河及太子河从各地运来，粮食茶叶，丝绸玉器，各种海外珍宝，奇花异草，整条河的数个码头整都在不断工作着。

这些是盛京繁荣的根本，更是财富和权力的高度集中，所形成的畸形繁荣。

洛青荼在外三年浪迹，走过大江南北，见过灾人祸下，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的惨象，地方官僚赋税严苛，一年大半的收成都进了官府中，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世家权贵对酒、茶、盐等消费品独断专卖，以及联合各府郡官僚地主对普通百姓的无限压榨为财富源泉，权力和财富盛极一时的繁荣下，掏空的却是下黎明百姓的血肉。

盛京这种繁华不是通往盛世的过渡，而是大动乱来临的前兆，晴空万里下实则风雨欲来，大厦将倾。

帝国这般腐朽的程度，是几代昏君累积下来的，即便宸帝是一位英明的君主，也很难改变什么。

一个妙龄少女路过洛青荼身边，羞涩掩面，落下一个绣帕在洛青荼前面。

洛青荼自然知道这是少女大胆表达倾慕之心的意思，只要洛青荼捡起那绣帕归还给她，便是愿意相识，接受了倾慕之意，盛京中这样成就的佳话不在少数。

可惜她们遇见的镇国公府的公子，洛青荼偏头对那少女轻轻一笑，“姑娘，你绣帕掉了。”站得笔直，丝毫没有要去捡起来的意思。

少女见他那一笑，面色更红了，不由得低头捂住脸，娇滴滴地道，“谢谢公子。”

久久没得到回应，她放下手，原地哪里还有那道白衣公子的影子，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捡起了她的绣帕，“姑娘，你的绣帕。”

少女瞪了他一眼，羞愤地走了。

洛青荼告诉那少女绣帕掉了便走了，从客栈到街上这短短一路，有不少少女大胆地来跟他表达倾慕之意，都被他婉拒了，他少年时混迹风月场便是只观赏绝对不碰，现在更是心有所属，风情还是解的，只不过可能解的不是那么透彻。

慕容绯正在前面等他，刚才那一幕落她的眼中，于是将一顶垂着白纱的帷帽扣在了他脑袋上，“戴着吧，祸水。”

洛青荼隔着白纱看着她清冷的神色，那双黑眸夜色中，灼灼耀眼，洛青荼却十分心疼。

若整个朝野都是贪官污吏，那么圣明的君主便是魔鬼，以七大世家为中心的帝国权贵，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

她又是经历了多少，才有了如今这副悲喜不侵的冷淡模样。

“想什么呢？”慕容绯往前走了几步，见洛青荼还在原地，又走了回来。

洛青荼回过神来，语气婉转，低声道，“师父，我看不清路。”

他的声音清朗，含有磁性，低声话的时候，隐有一种勾引的意味。

慕容绯拉住他的手，“走吧。”

她的手上从透着凉意，让洛青荼心尖一酥，握紧了她的手。

前面街口，有杂耍班子在表演节目，胸口碎大石的，转火圈的，吞剑的，还有在绳索上跳舞的。

半空丝线上的女子身材玲珑窈窕，赤着玉兔一般美丽的双足，在丝线上迈出灵动的舞步。

女子身姿妖娆地在丝线上翻了个跟斗，腰摆上红纱飘动，像是西域图画上描绘的飞。

周围一群人围观叫好，一个个都往台上扔银钱，给那姑娘的打赏，好一片热闹非凡。

慕容绯和洛青荼路过，因为洛青荼有洁癖，两人只在外围看着。

突然，人群中有人射出一枚暗器，直接割断了半空那根细绳索，少女猝不及防，落脚一空，尖叫着掉落下来。

在人群中的陈九旭内心窃喜，成了，这是多好的英雄救美的机会啊！这下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谁知他刚要飘身而上，人群另一头跃起一道黑影，接住坠落的女子，轻飘飘地落在台子上。

陈九旭一脚抬起来没来得及收，一头撞在了台沿上，捂着额头怒骂道，“是哪个臭子！”

慕容绯放下刚接住的女子，看她的面容觉得有几分眼熟。

女子赤脚而立，对慕容绯款款行礼，“多谢公子，公子若是不嫌弃，女子对公子以身相许。”

陈九旭见自己苦苦追逐的姑娘就这样被人捷足先登了，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跃上台，一脚踢向慕容绯。

慕容绯就像没看见似的，还问那女子，“你叫什么？”

女子娇羞道，“女子名为成歌，贺成歌。”

洛青荼想让慕容绯带上霜雪青莲去，“关二爷都是单刀赴会，你不能空手去啊，爷把霜雪青莲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