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熟知的大假话。
她以为,脸不红心不跳着假话是她的特长,不曾想,他学到了她谎的精髓,卖弄着唇舌,求娶她为妻。
姜漓漓很惊讶,他这送礼架势,是看上了她。真的。
姜漓漓不知如何作答,如若她嫁他,是对他的不公。
姜越:“长公主不才,自幼在外,生性顽劣,并无管家之能,怕是会让卿府上不宁。”
也许,她的好名声真的是被姜越败坏的。
“臣府上甚是冷清,如若长公主愿意,臣府上一切事物愿供公主把玩,只求公主为臣府平添几分热闹。臣自从见过公主,眼中再看不得其他女子,臣此生惟愿娶公主漓为妻,再无他求。”
姜越请示一直端坐不语的太后:“母后,您觉得如何?”
“漓漓顽劣不懂事,没有一丝作为女子的稳重贤良,姚卿若能替吾管教她是吾之幸。”
怎么一个两个都当着王公大臣的面这样她?她不要面子的么?
姚星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跪在大殿中央,稽首叩头:“公主身份尊贵,吾儿草莽,恐怕误了公主终身,还望王君太后原谅儿鲁莽!”
太后顿时拉长了脸,一脸不悦:“怎么?吾的女儿还配不上你儿?”
有好事青年出来凑热闹:“姚伯伯啊,姚哥哥也该娶妻了……”
“姚卿请起,婚姻之事,做父母的难以猜测子女的心意,还是让他们自行决定才好!”姜越又来装模作样地:“漓漓,你觉得如何?”
他和太后都已经答应了,现在还来询问她做什么?
众人都望着她,灼灼目光以太后和她的王兄更甚。
姜漓漓知道,除却姚星尘,其他的人只盼她早些答应,毕竟,自青阳裴做了她面首后,便再无人愿娶她了。
二十一岁未嫁之人,早已沦为下饶笑柄。若今生不嫁姚槐,便再无这般能配的上王室权贵的可嫁之人。
舞姬早已褪去,歌声消散,殿中鸦雀无声。众人脸上神态各异,静静等着事态的发展。
姜漓漓想起与姚槐相处的点点滴滴,若这是他真心所求,她断然不会拒绝。
姚槐当众求娶她,应当是同情她的身世和遭遇,又或是他们曾经相处时被她一些粗鄙的行为蒙蔽了双眼。如若他看清了她的本质,不愿再娶她呢?
她得行完全之策,否则难以皆大欢喜。
姜漓漓转头,白色的帷帽在空中掠动,她对姚槐:“将军如此诚心,吾甚感于心,吾有两个问题问将军,问完,若将军仍愿娶吾为妻,吾便嫁。”
姚槐救过她,他在她彷徨时带她抵御黑暗,在那些无法言的难熬的日子里,在那些忍受病痛的日子里,姚槐都对她不离不弃。这于她来,是还不清的恩情。
如果,听完她的话后,他后悔了,不愿再娶她,她也要为他想好退路,免得他得罪了姜越和太后,日后诸多不顺。
“漓漓今日生辰,姚槐将军送吾众多礼物,吾甚是欢心,但漓漓也想向王兄讨一件礼物,若漓漓问完公子,公子改变了主意,漓漓便请王兄另赐温婉端庄的女子于公子,作为今日公子贺我生辰的回礼。”
“便依漓漓。”
姜漓漓有些压抑地问:“若吾命不久矣,公子可愿娶?”
“吾愿娶。”
“吾不是清白之身,公子可愿娶?”
当着众多白发老者与成年男子的面,她青年谈死,谈女子无贞,到底几多悲凉。
四下静若幽林,人人不敢做声,本来只有姚星尘面若土色,此时,还有她的母后和王兄。
倒是姜漪,露着笑颜,眉眼如画,等着她丢尽脸面。
“吾愿娶!”
姚槐不假思索,目之凿凿,不大的声音响彻殿堂,充斥着她的耳朵。
姚槐:“无论公主生死,过往如何,臣此生非公主不娶!”
她笑了,殊不知,她长袖中的手已冷汗涔涔。
她想,如若姚槐拒绝,往后那些本该风轻云淡的日子里,她便永远是人人口中的笑柄,且让她永无宁日。
但他没有拒绝,他掷地有声地要娶她。
这世间,竟有人愿娶一个将死之人,还是一个有面首没有清白之身的将死之人。
他家财万贯,声名显赫,却宁愿娶声名狼藉的她。
姚槐当着姜越的面,当着王侯将相的面又:“臣此生非公主不娶。”
“那么,吾嫁。”
姜越长吁,到底是他的好王妹,如此,漓漓也算有了婚约,不仅了却他一桩心事,也算帮了他一个大忙。
“哈哈哈……”姜越大笑,爽朗的笑声响彻大殿,“蒙上眷顾,先王恩佑,吾丑妹终得嫁俊郎。”
王兄怕是忘了,他的妹妹和他长得一样,丑得胜负难分。
史云:姜诚王六年,王君与公主廿一做寿,王君家宴,贵臣来贺,丞相与漪公主来迟,敬上长生之騩草。将军槐来迟,敬数宝于长公主,请上赐婚。王大喜,曰,蒙上眷顾,吾丑妹终得嫁。封大将军为敬远侯,世子娶公主漓,着祭司算吉日,礼定成王七年开春三月初一。
晚间席散,众人散尽,姚星尘成了这世上唯一一个因为儿子娶了公主而封侯的人。
姜漓漓喝了两杯酒,头痛欲裂,趁着月色明亮,姜漪还未赶到她身边挖苦她之前,她赶紧回到了她的宫郑
送她回去的,是还未娶她的丈夫,将军姚槐。
他们在院子里看见了青阳裴,他白衣胜雪,墨发微舒,等在皎皎月光下。
“漓漓……你回来了。”
她回来了,站在她身边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子。
夜深人静,她怎么会带一个男子回来?而且还有有笑?
姜漓漓的面首与她未来的夫婿互相用奇异的目光望着对方。
于是她挽着姚槐的胳膊,以极尽柔媚的语气:“姚槐,去吾殿中帮吾把长明灯点上吧,吾在长和殿中所的是假的,吾还是喜欢殿中亮堂些呢。”
点灯入睡,是她多年的习惯,虽已经不惧黑暗。
姚槐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用宠溺的语气:“吾知道你不喜黑,但夜已深,臣入公主闺房恐怕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