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本太子看上了其他公主，不知汉中王能否割爱啊？”

众人诧异的眼光追逐着说此句话的人影。

郅洲位于草原地带，草原男子向来豪迈奔放，不拘小节。赫连家百年来皆是郅洲一带霸主，郅洲太子赫连宇更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智谋上也丝毫不落于旁人，故名列四公子之一。这位闻名天下的公子如今正坐于孟闳的身旁，身着一席暗系玄袍，英气的脸庞配上凌冽萧肃的眼神，虽然只是太子，却有一股天然的王者之气油然而生，洪亮的声音似乎没有一丝玩笑和调侃，却俨然是赤裸裸的挑衅。

众人皆是神色一紧，连角落中把玩玉箫，显得漠不关心的司马旻奕也微微挑眉，眉眼间更是有藏不住的笑意，眉目间往赫连宇方向扫去，一片赞意。

李胤心中也是一沉，“看上其他公主”，这赫连宇将汉中公主当成什么，青楼女子，任君挑选吗，再则如今是临安公主招婿，这赫连宇不是明摆着削公主的面子么。

再看汉王眉头一皱，李胤只好收起怒气，硬着头皮上前，抱着应有礼节，和善询问道：“不知公子爱慕我朝哪位公主？”

爱慕二字勉强算是为汉中皇室拉回了点脸面。

“瑞安”赫连宇虽存了调侃孟若的心思，却没有调戏孟沐的意思。刚刚他与孟闳孟闾闲谈于马场处，恍惚间便看到了从草场另一处蹦蹦跳跳而来的黄色小蝴蝶，天真烂漫倒着实让他心头一动。

孟闳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去寻时，他也向孟闾不经意间打听了一下这位小公主的芳名。

孟沐则瞬间呆愣在原地，从小受万般宠爱长大，无忧无虑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事情不受控制的恐惧，脑中一片空白的她身子微微发抖，本能的靠紧身边的孟曦，颤音唤道：“...阿...姐”

看着眼前无助的孟沐，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的孟骥和怀里鸡腿咬到一半停下来，闪烁着泪光的孟祁，孟曦的心狠狠的震动了一下，她拼死拼活守护的东西，为此付出的，怎能叫他人觊觎。

孟曦轻轻搂住颤抖的孟沐，温和的声音放得极低：“放心，阿姐在，不会叫任何人欺负你们。”

明眸如星，坚定的眼神，好似天上皎洁的月光照耀着他们，孟沐孟骥莫名感到一阵心安。孟祁则继续啃着他没啃完的鸡腿，小脏手趁孟骥不注意的功夫，往他身上抹去，抹完后一脸的得意与满足。

本还担心的萧白看到眼前这一幕，莞尔一笑，这赫连宇明摆着冲着临安公主的名号而来，估计早已不爽许久，想灭灭这位女战神的威风，如今还真就踩到了某人的痛脚，着实有趣。一边摇动扇面，一边给自己斟满酒杯，大口品尝，小声嘀咕：“今日来的都是人才啊。”

“赫连兄，莫要说笑。”孟闳匆匆上前，继尔与汉中王作揖道：“父皇，沐儿尚且年幼，未曾到婚配之龄，更何况长幼有序，若儿与羲儿尚未婚嫁，怎能......”

“欸，兄长此话不对，汉中与郅洲乃是百年之交，如今郅洲既愿结百年之好，我朝又岂有不应之理，小妹虽为成年，可以先立下婚约，待明年小妹年岁一满，再行大婚。”孟闾疾步上前，截住孟闳的话，心想：如今正是与各国邦交之时，父王既然连若儿都舍得出去，又怎会在乎小妹，自然是以建立邦交为主，孟闳这个呆子。

众人皆是一脸好戏的看着汉王，待其开口。汉中王握住手中茶盏，轻撇茶叶，慢饮一口，不知沉思什么，却俨然不怒自威，静默许久，放下茶盏道：“若儿，你说呢？”

朱唇淡淡，声音却是清澈透亮：“若儿认为，二弟所说正是，郅洲与汉中邦交许久，结亲自是两国喜事。”

众人一脸意料之中的惊叹，赫连宇则得逞一笑，却在孟若下一句话出时，笑容凝结。

“既然两国皆愿结秦晋之好，不如赫连太子也彰显一下你们郅洲的诚意。本宫听闻，攸宁公主此次也与太子一同前来，恰好，我三弟孟骥也已及冠，尚未婚配，不如两国来个亲上加亲。如何?”

“如何”二字问得飘渺轻巧，却给了赫连宇重重一击。赫连攸宁是赫连宇的同胞亲妹，由于二人母妃故去的早，赫连宇对这个妹妹向来宠爱至极，恨不得捧在手上放在心口，怎会舍得将她作为联姻的牺牲品送出去。

瞬间赫连宇脸色难看至极，面上深沉，目光如狼紧盯着孟若许久，抱拳行礼道：“本太子开玩笑，诸位莫要当真。是赫连失礼了，还请汉王莫要放在心上。”

席间顿时唏嘘一片，很快又恢复了觥筹交错，只是若细细听来，依稀还是能听到夹杂着的谈论声，大抵是好奇那位小公主长得如何如何，性子如何如何......

孟沐则是长叹了一声，孟骥也是松了口气，笑道：“还是大姐厉害。”

一旁的孟曦则是一脸冷漠，只有与弟弟妹妹对视时，眼光才稍显柔和。孟曦知道，孟若会有那么好心，不过是因为她向来最看重面子，自然不会给赫连宇好脸色。

武试将会在三天后的猎场举行，届时会摆上擂台，比试马术、箭术、武术。有些世家公子不放心的，皆在宴席散后，或派亲信或自己去查探一番比赛场地，好做准备。

不敢逗留，刚散宴，孟曦便携孟沐孟骥他们匆匆回了宫，孟闳本想陪同，碍于身份，只得作罢。

刚入行宫，尚未进殿，身后传来婢女的呼喊：“殿下，且慢。”

孟曦等人，转过身来，见鸾驾已快步赶至身前。

孟若挑开轿帘，凤眼嗔怒，信步下轿，目光扫视一圈，最后定在了孟沐的身上，上下打量一番，许久方才开口：“沐儿，来，让大姐瞧瞧，今日真是漂亮啊。”

明显来着不善，孟沐却不敢不从，颤步上前。

孟若缓缓抬手，修长的指甲捏起孟沐的粉嫩的脸颊，话语间充满讽刺：“我们的小沐儿真真是长大了呢”

孟若怎会经得起如此折腾，小脸立刻红了起来，却不敢吭声。

“大姐”，孟曦忍不住上前握住孟若纤细的手臂，只轻轻用力，便叫孟若疼的呼出了声。

孟若怒极，用尽全部力气将她甩开：“放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碰我。”

当年，孟若之母进宫为妃，一时间汉中王宠爱之至，故封其为毓妃。毓妃娘娘身怀有孕之时，母家安排其妹进宫探望，结果被汉中王看中临幸，因为庶出，故封为贵人，一同入住毓秀宫。一年后，毓妃生下孟若，同年其妹亦诞下一女，却难产而死，此女便是孟曦。故在孟若心中孟曦与婢女并无二样。

“大姐，你太过分了”孟骥扶助身形晃动的孟曦，冲孟若吼道：“刚刚你不是还帮沐儿说话吗，现在这是在做什么，二姐怎么说都是皇室血脉，我们的同胞兄妹。”

“孟骥，别怪大姐没有提醒你，整日带着祁儿，与你这两个姐姐妹妹混在一起，有失身份不说，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孟若怒斥道。话毕，转向孟曦。

“还敢瞪我”，说着，信步走到她身边，嘴角扬起，贴耳道：“你别忘了，父王为何会让我当临安，正是因为不管你有多厉害，都不过是个贱人的女儿，登不了什么大雅之堂。”

说完挑眉，凤眼得意的看着孟曦，这张与她有几分相似的脸，一直以来都让她憎恶至极。孟曦的才能，名声，一切她都要夺走，这是她们母女欠她母妃的。

“发生何事？”不远处传来汉中王的满是威仪的询问。

几人谈话间汉中王散席回宫的轿辇也已至大殿。

“父王，......”

孟骥尚未开口，却被孟若抢过。

她抱着胳膊，似乎受了重伤一般，话语间满是假仁假义地维护与体贴：“父王莫要怪罪，是若儿不小心，不怪曦儿。”

“父王，是大姐她先......”

孟骥刚想解释，又被汉王打断：“够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眼神余光扫过孟曦，继续道：“孟曦，以下犯上，冒犯长姐，罚佛堂抄经五百遍。”

这位汉中王肃穆的脸上全然冷漠，丝毫不见半点父女情怀。

不等孟骥等人求情，汉王便吩咐轿辇回了崇明殿，只听身后传来孟曦的叩拜之声：“孟曦领旨，谢恩。”

没有多余的话语，一个似乎算不上是父，另一个亦算不上是女。

孟若看着他们一个个哀伤的苦瓜脸，心情大好，再看仍旧跪在地上的孟曦，心中满是鄙夷，扶着婢女的手缓步上了轿辇，起轿时留下几个字：“蚁妄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