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锦云有些恼怒，他深更半夜地就这样闯进她房间里，还吓了她一大跳，怎样都是有些不太礼貌的，但是她强忍着怒意，扬了扬脖子，看着周景筠，本想讥讽他两句，又怕闹出的动静太大惊醒了周家其他人，所以她便压低了声音，问他：“你怎么来了？”

周景筠笑了笑，竟迈开长腿径直向艾锦云走来，他一点都不客气地坐在了艾锦云床边，顺着她刚醒坐起来时的视线望着窗外的那轮月亮，微微眯了眯眼，声音轻轻的：“我来看看，你屋里月亮和我屋里的，是不是一样的？”

艾锦云想起来早些年时看过青枝姐姐带回来的书，是张爱玲的小说《倾城之恋》，里边儿范柳原曾经对白流苏说：“我想去你的房间看月亮。”

艾锦云一直觉得，这是句极轻浮的话，虽然其中隐约不正经的意图被说得冠冕堂皇，却反倒让艾锦云多生出几分被冒犯的不悦来。

艾锦云抱着被子缩成一团往另一边挪了挪，警惕又不满地盯着周景筠，但她却没说话。

周景筠看着她噤若寒蝉的样子，轻声笑了出来，他好看的眉蹙出细微的折痕，声音沉沉：“你很怕我？”

艾锦云轻轻别过脸去，嗓音因压得太低而带了几分嘶哑地说了一声：“没有。”说完后她也没有回过头来，而是垂下了眼帘掩盖住自己眼底的情绪。

耳边是周景筠离得很近的呼吸声，似乎较平常略为粗重，这样微妙的静谧中二人都没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艾锦云才动了动将要麻木的腿，深吸了一口气，她才又说：“我只是很恨你。”

周景筠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他能从艾锦云的声音中听出几分极力压抑的哭腔，他勾起半边唇角，像是看一只徒劳挣扎的负伤的猎物，眼中的神情带着点虚假的不忍，更多的是兴致盎然。

艾锦云紧紧抱住曲起的双腿，尽力忍住颤抖，牙齿把嘴唇咬的发白，她却仍旧做出一副冷漠无谓的神情。

周景筠松了松领带，仍旧在笑着，终于问她：“你恨我什么？”

艾锦云眼睛里泛着水光，她看了一眼周景筠，又把目光转向窗外，却没有回答他。她觉得，周景筠这般发问，无非就是故意作弄她，他自己做了那么恶毒的事，怎么会不知道她为什么恨他呢？

害死她的父母和周青枝，以为假惺惺地对她温柔就可以让她忘记一切吗？

周景筠心里大约也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不过他此时似乎并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他也把目光望向窗外，同艾锦云一起看着窗外那轮蓝色圆月，深邃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月光映照下，他的轮廓看起来格外落寞，若艾锦云此时看他，就会发现他跟平日里的矜贵清朗完全不同。

“你以前也不是很幸福吧？”周景筠调换了一下交叠的双腿，漫不经心地问艾锦云。

艾锦云被他突兀的问题问得愣住了，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但她却会错了意，声音冰冷平静不带一丝感情：“这也不是你剥夺我曾拥有的一切的理由。怎么，做了坏事还想假装自己是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