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疏觉得自己太累了。

从前她觉得，哪怕活得像只流浪狗一样，她也想活下去，她只想活下去。

可如今她却后悔了。

她真的开始害怕了。

闵疏终于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眼泪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决堤而出，她哭得快要喘不上气来，可她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你要是不想逃开我，我怎么会对你生气呢？我明明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害怕我？”沈炽难强迫闵疏抬起头来，贴着闵疏的脸，神情有些疯狂，声音却沉沉，“你这样不听话是会受伤的，你怎么就不能一直乖乖地待在我身边呢？”

闵疏难受地闭上眼睛，她大口喘息着，仿佛一只缺水的鱼：“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沈炽难声音温柔极了：“因为我爱你啊。”

闵疏凄然地笑了一声，这爱沉重到要将她压得崩溃，如果这就是他所谓的爱，她还是一点儿都不想要。

闵疏想，要是多年前那个雨夜，她没有好心地收留受伤的沈炽难，或许现在的一切都不会这样痛苦。

***

连着半个月阴雨不见晴，整个城市都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翳。

闵疏是不大喜欢下雨天的。

尤其是这样的连阴雨，小木阁楼的屋顶总是成天到晚地渗进水，一滴一滴的，从早到晚，仿佛永远不会停下来。

湿冷的风不管怎样都会漏进不太严实的屋子里来，常年卧病在床的母亲总是因此而咳嗽不停，一声一声撕心裂肺的咳嗽，总叫人心高高悬起无处落地。

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会散发出一股发霉的味道，尤其是夜里睡觉时，滴——答——滴——答——，格外清晰的声音总是敲打着她的神经，让她难以入眠，每这个时候，那股潮湿腐朽的味道就能最大程度地折磨她的感官。

闵疏甚至觉得，这样环境中的自己，或许也已经从内而外地生出霉斑了。

那时候她觉得或许这是她最痛苦的一段时间，后来才发觉，那些简单的痛苦与现在相比起来，竟也能称得上安宁了。

那个雨季以一场来势汹汹的大暴雨作为结尾，那场暴雨下在一个夜里，也就是这个夜晚，成了闵疏这一生发生翻天覆地改变的一个重要时刻。

那天，父亲打工回来时忘了买米，家里已经没有存粮可以做一顿晚饭了，看着父亲疲惫不堪的神情，闵疏便拿着钱去漠河湾入口公路旁唯一一家小卖部去买米。

夜里的雨下得好大，闵疏索性没有打伞。她走在泥泞坎坷的小土路上，所幸对于这一段路再熟悉不过，所以顺利走到小卖部并没有什么困难。

呼啸的大风卷着暴雨，将周遭的动静都掩盖了下去。

有一段路人烟稀少，只能在雨幕中远远看见一两点孤灯，在风雨中模糊不清。

闵疏并不害怕，买完米，原本安安静静走在回家的路上，却突然被绊了一跤。

绊倒自己的东西并不像一块坚硬的冰冷的石头或是别的死物，闵疏心里隐约感觉不对劲，她壮着胆子打着手电筒回头去看，就看到地上躺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