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声音骤然一顿,眼中划过一抹暗淡,而柳姬唇角的笑容同样一僵,将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
“我忽然想起还有一道才没弄好,你们先吃,我去看看。”
景宁眯起眼,沉吟了一会儿,同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跟着柳姬一块进了厨房。
厨房里自然没有什么还未弄好的菜。
她只看到柳姬低着头,双手紧紧扣着菜板,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的泛白。
“柳姬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她上前扶住柳姬,柳姬恍若大梦初醒,对着她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罢了。”
想起过去的事情?
是因为赵志方才的那番话吧。
景宁皱着眉头,看着神色游离的柳姬,忽然低声道:“柳姬姐姐,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赵大哥虽然不是非常优秀,但是他对姐姐你却是真心地”
所以,她可以考虑一下。
柳姬苦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这些话,过去并不是没有人对我说过,可是”
可是,如果心里面已经有了一个人,如何再将终身托付给另一个人?
若是真的这般做,那便是在同时辜负了两个人!
柳姬是个执拗的人这是景宁在和对方交谈之后得到的最直接的感觉。
她叹息一声,心中略微有些遗憾,但并没有继续劝说。
这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和执着,无论这种执着在外人看来是否值得,但却是他们穷尽一生也打算追求和遵守的。
比如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的母亲,再比如柳姬对逝去的爱人。
但在她走出房间的时候,却忽然瞧见赵志坐在屋外,抬头瞧着一望无际的天空,目光中有些怀念和惆怅。
她想起方才赵志无意间说起的话,忽然心中一动,坐到了赵志的身边。
景宁微笑着说道:“赵大哥,我挺你方才说起柳姬姐姐小时候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的,莫非你和柳姬姐姐小的时候认识吗?”
赵志收回目光,看着景宁的目光有些苦涩,低声道:“哪里是认识啊”
分明就是熟悉得不得了。
在赵志的口中,景宁终于知晓了看两人深藏在时光中的一段过往
赵志同柳姬是一个地方的,自小一起长大,同戏文里那些缱绻的青梅竹马不同,他们小的时候总会吵架打骂,后来年岁渐长,水火不容的他们渐渐升起了惺惺相惜的感觉,从最开始的相看两厌变成回护对方。
但那个时候,两个人的感情,依旧还没有朝着爱情发展。
直到赵志十五岁。
他收拾好了行囊,前往京城赶考,却因为被诬陷徇私舞弊而被刷下,甚至被禁止三年参加科考,他心中不忿,一气之下留在京城,发誓一定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但就在三年后的科考前一夜,她听到了来自家乡的人传来的关于柳姬的消息
在他离开的第二年里,家乡就遭遇了大旱,柳姬的父亲死在追债的债主手上,孤儿寡母的柳姬母女举步维艰,在被流氓逼迫的时候被一位贵家公子救下。
那位贵家公子对柳姬极好,帮她还完了她欠下的债,甚至给予了柳姬许多帮助,恰巧当时当地的一个富商看中了柳姬,想要强取豪夺,柳姬母亲想了很久,最后咬牙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了那位贵家公子。
知晓了这件事情的赵志忽然心中一痛,暗示后他才终于明白,过去十多年时光给他留下的绝非只是那一点点的童年的惺惺相惜,而是男子对女子的爱慕心悦知情。
他当天晚上便收拾了东西,放弃了下一天的科考,只因为心爱的姑娘即将要成婚,他赶着回家去抢婚,哪怕是没有功名在身,被村里人指指点点没有关系,但是他终究来晚了一步,等到他赶回去的时候,柳姬却已经同那位贵家公子离开了。
而等在见到柳姬的时候,就是十年后了。
说完这个故事,赵志的唇角弥漫上一抹苦涩。
“郑大小姐,我大概能够猜到你的想法,但也许你要失望了,我并不是一个多么光明的人,而柳姬的夫婿他是一个极为光明磊落,出色正直的人。”
“”
“柳姬不接受我是对的,因为若是拿对方同我作对比,我根本就什么都算不上,见过珍珠的人,又怎么会舍弃目光给徒有其表的顽石?”
并非是没有了感情,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洁身自好。
但是他有自知之明,无论是如今被磨平菱角,畏惧杨青而不敢伸张正义的自己,还是十年前意气风发野心勃勃的少年时期,同柳姬心中的那个人比起来,依旧是微不足道。
他说着,起身,走进屋子,将桌上残留的饭菜收拾好。
他眉目轮廓刚毅,但是在做这些的时候,动作却十分的轻柔,远远望去,竟然让人平添一股悲哀之感。
景宁深吸一口气。
她虽然猜测到赵志同柳姬很可能在过去就有交集,却也不曾想过居然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假若当年赵志并没有执著于那一个脸面,非要留在京城,又或者,他能够早些意识到自己的感情,这些事情也许不会发生。
但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意识到这一点,景宁的心中沉甸甸的,完全没有了留下来的冲动,她叫上文星,心事重重的回到丞相府。
回了丞相府,她便直奔郑安宴所在的地方。
此时的郑安宴正在书房中聚精会神看书,然而景宁却连一个招呼都没有打,直接的钻到了他的怀里。
这一个举动,把郑安宴吓了一跳。
他有些诧异地搂着怀中的景宁:“怎么了,莫非是谁欺负你了?”
过去的景宁也不是没有过这么依赖自己的样子,但是那种样子,一般都建立在她闯了祸,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或者被其余的世家小姐欺负的时候。
只不过,直到景宁逐渐长大,渐渐学会保护自己,同欺负她的那些人作对,她在自己怀里呆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没有。”
景宁吸了吸鼻子,尽管眼底没有泪水,但是一双眼睛却仿佛沾染了水波,波光粼粼,如同泪光一般。
“这还不是被人欺负了?”
郑安宴心中一冷,正想着该如何给欺负自己女儿的人一个教训,便听到景宁的声音在怀中响起:“父亲,女儿能不能问一问,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