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夜晚过后会迎来黎明,却没人告诉我,黎明的那段时间比夜晚更冷。
琉心她们按照孙焱的指引,终于找到了白瑞雪所在的那家医院。
医院旁边理所当然的开着一家花店,生意特别好,店里的阿姨听说琉心他们是来看望病人的,花篮给她打了八折,但价格还是过了三位数。
孙焱和孟玲争着要付款,不过最终还是让琉心抢先一步了。
本来他们就是来陪琉心的,没必要倒贴钱。
前台的护士很温柔的告诉了她们白瑞雪的房间号,并强调,病人正在修养,最好只进去一个人探望。
于是孟玲和孙焱留在了外面,而琉心则推开了白瑞雪的房门。
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刹那间扑面而来,木制的地板上打包着一大包吃完的药罐,桌子上还有未服用的大罐小罐的药品,但都被主人刻意撕去了标签。
比起角落里更鲜艳名贵的花篮,琉心手里的康乃馨更显得微不足道,看来之前来了很多人,可想而知白瑞雪在学生中的地位。
靠窗的病床上,白瑞雪穿着单薄的病号服,靠在枕头上,面色惨白,完全没有平日里开朗的样子,两只手放在床单上,捧着半个苹果,一边啃了一口一边盯着窗外悠远的天空,一袭白色反而衬得她更加瘦弱,不由得让琉心心生怜悯。
听到身后有动静,白瑞雪慌忙转过头,一瞬间,惊喜写了满脸:“呀,琉心?”
琉心看着眼前和平时大相庭径的白瑞雪,心里五味杂陈,竟一时说不上话。
白瑞雪忙把苹果放回了左手边的水果袋,抽了张纸擦了擦嘴,强挤出一个微笑:“愣着干嘛,找个凳子,坐,顺便把门捎上。”
“哦。”琉心简单应了一声关好门,把花篮放在了一边,又找了一张凳子坐在了白瑞雪面前。
“楼下的花店可真是心机呢,仗着离医院近,看望病人的花篮要比别处贵好多。”白瑞雪伸出脖子望了望琉心带来的花篮,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今天才听同学说的。”琉心笑的很生硬,她是第一次来医院看病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尴尬地回了一句,“对不起,我来迟了。”
“没什么啦。”白瑞雪宽容的笑了笑,长出了一口气,“呼,不过还好,幸亏你那天没去。”
“为什么?”琉心提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疑惑。
“你是没看我当时有多狼狈,好丢范儿的。”白瑞雪恢复了正常状态,吐了吐舌头,“只是可惜浅浅了,她可是专程为了你去的呢……”
“我听孙焱说,你是晕倒的。”琉心缓缓的凝视着桌子上大大小小的药罐,“而刚才外面的护士,说你是发烧。”
来的路上琉心就在想这个了,而且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的手指被划伤,她也没发现。
琉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白瑞雪的笑声戛然而止,语气变得支吾起来:“那个……烧的太厉害…就晕倒了嘛。”
琉心重新审视了一遍屋子,没有吊盐水,没有打针,只是大大小小的药罐,桌子上面的还刻意撕去了标签,显得更加可疑。
琉心把目光聚焦到了地上打包的一堆药品上,思考了零点二秒之后,便迅速站起来走了过去。
“琉心,你干嘛!你住手!”白瑞雪见势不妙,忙喊了起来,仓皇间,吃剩的苹果也从手中飞了出去,想抓住琉心,但奈何还是慢了一步,扑了个空。
白瑞雪说话间,琉心已经利落的拆开了袋子,看到药瓶上面的大字,她惊呆了,叫出声来:“森福罗!”
身后传来白瑞雪的辩解:“发烧嘛,医生说可能是引起了其他症状,吃点别的药也是应该的。”
琉心捡起地上的药罐,站了起来,面色格外沉重:“别骗我了,哪有人发烧要吃森福罗的。”
“这样啊。”白瑞雪苦笑了两声,“看来是瞒不过你了。”
琉心什么也没有多说,忙坐了回来,握住了白瑞雪的手,表情极其悲凉:“很疼吧。”
帕金森,又被称为“震颤麻痹”,一种常见的神经系统衰退形疾病,常出现在老年人身上,但不乏有遗传带下来的,早期症状为缺乏灵活性,少动,身体麻木,对外界痛觉减弱,但发病时为神经痛觉则会变本加厉。
目前世界范围内还没有办法可以救治这种病,只能通过森福罗和美多芭让症状得到有效缓解,患者最短会在三年以内进入晚期,全身疼痛,四肢畸形,不听使唤的震颤,病不致命,但会引发其他并发症,就算没有,患者也会比死还难受。
琉心知道这种病,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出现在白瑞雪身上,其实,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知道不对劲了,可当时也没多想。而且看刚才的情形,若不是她刚才从包里翻出药罐,她还打算继续瞒着她。
“还好啦。”白瑞雪轻轻一笑,可想而知她有多么坚强。
“成宇知道吗?”琉心握着白瑞雪纤细的手背,凝重的盯着她的眼睛。
白瑞雪伸出另一只手放在嘴边,睁大了眼睛,小声道:“嘘,正要和你说呢,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对别人可要保密哦。”
“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不告诉他吗?”琉心眉头紧皱,“我了解成宇,这么大的事情,他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啊”白瑞雪反过来摸索着琉心的手,歪着脑袋拖了个长音,“这个我知道,可是,我想要的不是这种负责。”
白瑞雪的话让琉心难以费解,琉心眉毛一拧:“那是哪种?”
而白瑞雪又像上次一样,没有直接回答琉心,却先是捧腹大笑了一番,笑罢她才开口:“呐,琉心,你谈过恋爱吗?”
琉心画风突变,对眼前这个人的好感度瞬间降了一半,满脸黑线,半开玩笑道:“我这么担心你,你这样侮辱我好吗?”
气氛瞬间没那么凝重了。
“没有没有。”白瑞雪赶忙摆了摆手,笑意不减,“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嗯,怎么说呢……”白瑞雪想了想,“这样吧,假如你现在是我,而成宇是杨先生。”
说实话,琉心这两天正在对杨辰的心意胡思乱想,一听到他的名字,顿时感觉体温升了上来:“啥?”
“假如,都说了是假如,没有更好的例子了嘛。”白瑞雪的笑容里难免有恶作剧的成分,“你看哈,你们很早以前就领证了,两家人把结婚的日期也订好了,但你们都知道,这些表面上的风光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其实你们之间并不幸福,很早之前就有一些过节,导致现在关系很差,一直以来他只是被迫妥协,你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解释,到了后来,关系就日益变淡了,而这时候你突然发现自己得了绝症,时间不多了,你愿意告诉他,以此为由换来他的妥协吗?”
琉心很认真的思索了一番,最后终于缓缓的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就是这样,琉心,我不希望成宇对我好是因为可怜我。”白瑞雪虽然极力眯着眼微笑,但眼角处还是不小心闪出了晶莹的泪渍,“就像你说的那样,一旦他知道了这件事,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他都会不顾一切的来照顾我,我也可以像做梦一样的享受他的付出直到死去。可是,那样的话,我就到死也不会知道,他对我的感情,是同情还是喜欢了。”
“唔,没错,是这样。”琉心脑袋抬起四十五度,缓缓望着窗外悠远的天空飘着的云彩吗,心情愈发烦闷。
这种事情,作为旁人是永远无法理解的。
看来对于白瑞雪来说,重要的并不是成宇对她付出什么,而是他的一颗真心呢。
琉心的脑海里划过一张俊秀的脸颊。
喜欢,真的会这么疯狂吗?
如果风会划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