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蒙蒙亮，城郊小茶肆的伙计便起了大早，近几日临安的清晨总有大雾，伙计还没来得及点上火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那声音，地面也被震的微微抖动起来，木桶里刚刚打起来的清水也泛起了丝丝涟漪。

伙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稀薄的雾气渐渐变成了浓厚大雾，心里生出一丝害怕来，他赶紧吹灭了手中的火折子，快步退回到屋内，将房门紧闭，然后蹲在了窗户边的角落里。由于难忍好奇，便透过窗户旁的一个小洞来观察着屋外的情况。

只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还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伙计透过小洞隐约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停在了茶肆外，从屋内看出去，它比空地上的那颗老树还要高出一些。

那东西在雾中看不清楚，影影绰绰的，好似一个佝偻的老者，头的部分在不停地来回转动，仿佛在左顾右盼。

不一会儿，伙计便闻见一股刺鼻的味道从屋外传来，像极了在角落里死了十几天的老鼠，还伴着丝丝臭鱼烂虾与人血的味道。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那影子突然警觉起来，呆呆的看着茶肆的方向，发出了奇怪的咕噜声，仿佛饿了许多天的野狼终于瞧见了肉一般，声音中透露出一股难以掩藏的兴奋。伙计感觉情况不妙，吓得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动也不敢动，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东西，害怕一眨眼便会被生吞活剥了一般。

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鞭响，那东西巨大的身形被吓得颤抖了起来，回头看了看阜江的方向，犹豫了片刻，然后就像被什么东西驱赶似的，抬脚跑了过去，地面也被再次震的颤动，仿佛地震一般。

听着渐渐远去的声响，伙计终于大着胆子将窗户开启一条小缝，探出头去好生观察了一会儿，瞧见晨辉透过雾气照进了茶肆空地的木桶里，水波不起，他才松了气，如释重负。

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蹲的太久，伙计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头一偏，晕了过去。

……

赵景瑟与弘桑扬御风行了半日，终于来到了临安地界，想着此去罗刹阁应该要些时日，短时间内回不来，便决定顺道回临安与赵启元夫妇话别，让他们安心些。

虽已是秋日，正午时候的日头依旧是火辣辣的，赵景瑟被晒得有些口渴，低头瞧了瞧，被云彩下方的茶肆吸引了注意力，于是调转方向，直直冲了下去。

“小师妹！你干嘛去啊？”

“我……我太渴了，下去讨口茶喝。”

赵景瑟转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弘桑扬在云头看着一骑绝尘的她，也抬手抚了抚自己额头的汗珠，自言自语道：“今日确实热的异常。”

“漂亮姐姐，我赶路赶得急，口渴的紧，可否讨一碗茶水喝？”

茶肆的老板娘正在收拾着上一桌客人留下的茶具，闻言回头一看，恰巧撞见赵景瑟楚楚可怜的眼神，快快收了东西，笑着回道：“小妹妹嘴真甜，来来来，坐这里，姐姐的茶呀，管够！”

“谢谢漂亮姐姐，那我能不能再替我哥哥讨一杯？”

“你哥哥？”

“嗯嗯，他在那边，他见姐姐太好看都不好意思过来了。”

“哎哟！哪里的话！公子，快快过来，茶水管饱的嘞！”

赵景瑟一口一个漂亮姐姐，夸的老板娘乐开了花，朝着不远处的弘桑扬就招呼了起来。

“老板娘，你家的小伙计怎么不出来帮忙，让自己的老板娘一个人忙活？”老板娘还没高兴一会儿，吃茶的茶客就叫住了她，一听是问小伙计，便连连叹气道：“哎！别提了，前几天也不知他撞了什么邪，大清早的吓得尿了裤子，然后就一直神神颠颠的，说什么有怪物在追他……这不，让他阿娘领回去看病了！我呀，也只有自己忙活了。”

“哟，还有这事儿？”众人一听，来了兴致，都侧起耳朵来。

“可不嘛！头天晚上呀，人都还好好的，突然就疯癫了。”

弘桑扬刚刚坐下，那老板娘和茶客们谈论的事却听的一字不落。

“你们别说，这临安最近还真是出了怪事！”刚刚询问伙计的茶客看了看自己的几个伙伴说道：“你们听说没有？”

“听说什么？”

“哎呀，就是旁边的阜江嘛！”

“哦哦，你说这段时间老是淹死人的那条河呀！”

“是的嘞！短短四天已经死了七八个了，个个都死相难看，面色惨白，而且啊，”那茶客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神秘道：“全都没有了眼珠子，舌头吐的老长，不像是淹死的，倒像是上吊嘞！”那茶客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想了想又感叹道：“啧啧啧，惨呐！”

其他茶客听见有人起了个头，便都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赵景瑟听的出神，全然没注意弘桑扬已经坐在了自己旁边。

“别想了，我们还赶着去罗刹阁呢。”

“要有多大的怨念，才会在四天内残害七八条人命呢？”

“怎么？你想去看看？”

“没有~我就是好奇嘛！”

“也无妨，若真是水鬼可以通知罗刹阁来除去，若不是，收了度化也可以还临安清净。”

“那我们去看看？”

弘桑扬点了点头，放下了一片仙昙花瓣，对着老板娘恭敬道：“谢谢老板娘的茶，此花瓣是在远山的道观里求来的，说是可以辟邪，放在堂中可保平安，就当是我兄妹二人的茶钱。”

“哎哟，公子真是贴心！本就和小妹妹说好的，是请她吃茶嘞，”老板娘瞧那玉白色的物件很是好看，便笑着拿了起来，只觉触手微凉，还清香扑鼻，心想可能真的是个宝贝，开心的说：“那奴家就先收下了，二位以后常来！”

“姐姐人漂亮，煮的茶也好喝，我们以后定然常来的！”

赵景瑟捧着脸，满目诚恳的说着，旁边的弘桑扬则侧目看着她，心想：平日里也不见桑容这么轻浮，小师妹这是从哪里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