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岸老和尚微微一笑。

“傻孩子，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世界。

就像那高山绝顶上的小鹰，羽翼渐丰之后，总要离巢，翱翔于九天之上。

再说了，师父是要去应故人之约……我们，我们总是会再见面的。

徒儿呀，好好学习，好好练功，为师希望你能学有所精，学有所长，将来长大成人之后，可以闯出一番事业。

好了好了……

好孩子，别哭了，给别人听到了，会笑话你的。”

林凡拭了拭泪珠。

他毕竟还小。

从未经过离别。

他还不知道，人之一生，实在有太多的离别。

……

当然。

也包括相聚。

……

德岸老和尚伸手替林凡拭净腮上最后一颗泪珠：“徒儿，前几日，你弹的那支《从军行》，气度高冽，隐有杀伐之气，你再弹一遍让为师听听……”

没问题。

弹琴之前，林凡看了看德岸老和尚：“师父……

书上说，师父若有事，弟子当代劳，你有什么事，难道不能让我去替你做吗？”

德岸老和尚哈哈一笑：“自然可以……

不过。

徒儿，你太小了，快快长大吧，长大了，自然就可以了。

好……徒儿，去弹琴吧。”

“是，师父。”

林凡深深吸了一口气，坐在琴前，手指放于弦上，轻轻拨了起来。

“铮……”

“淙淙淙……铮铮……铮……”

国学馆院中。

一些前来了解国学课程与费用的家长，纷纷侧耳倾听。

其中。

一个颇有音乐造诣的家长一边听一边赞叹：“这是谁弹的曲子？

弹得太好了。

大漠黄沙，金戈铁马，残阳似血，江山如画……

好。

好。”

另一个家长连声附合道：“我就说了，这家国学馆，教学质量很不错的，走走走，到前台去看看，怎么报名？”

“走走走。”

…………………………

……荷花池中，芙蓉与菱花争妍，老榆树上，鸣蝉共喜鹊同枝。

想一想。

时间过得真快。

一眨眼，十几天过去。

这一天。

林凡又坐在了敦阳市第二小学围墙边的大榆树杈上。

那儿。

早已是他惯居之所。

旁边的另一股树杈，坐着的是卢文杰。

林凡双眼呆呆地望着远方。

远方。

群山巍巍。

一片墨色。

林凡又想起了德岸老和尚，自从那天，师父说有事要走了之后，说起就走，走得干脆决绝。

回头。

等第二天林凡又去国学馆的时候，德岸老和尚已经不在那儿了。

林凡在德岸老和尚的房间里呆了很久，东看西看，东摸西摸。

这间房。

五年间他已来过无数次，一钩一帘，一桌一椅，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了。

如今。

睹物思人，林凡心里一阵阵难过。

虽然。

他也知道师父说了，如今只不过是暂时的分离，以后还会再见面的，但是，林凡心里还是十分的难过。

那天。

林凡在德岸老和尚的房间里呆了很久……

国学馆的人也不来打扰他，这儿的人都知道，老和尚待林凡是最好的。

期间。

倒是前台的姑娘过来了一次，她推开门缝往里瞧了瞧，见林凡正坐在老和尚的那只蒲团上默默发呆，不由抿嘴一笑，又偷偷掩上了门。

再看。

此时。

树上。

卢文杰从口袋中摸出两根麻辣鸭脖子，递给林凡一根：“来，林凡，吃这个。”

林凡接过来，轻轻撕开包装袋，将鸭脖送入口中，慢慢嚼着。

别说。

又辣又香。

这时。

树下传来了女孩子的喊声：“林凡，卢文杰，你们又跑到树上去偷吃东西，我要去告诉老师了……”

喊话的。

不是别人。

正是田苗苗。

田苗苗早已经抽开了条，长成了一个十分耐看的半大姑娘了，看上去，鹅蛋脸又白又嫩，身子骨又苗条又纤巧，一对水汪汪的眼晴顾盼生辉，极富灵性。

旁边。

站着一个比她犹胜三分，差不多同样高低胖瘦的半大姑娘，不用问，定是明绣。

这正是。

邻家有女初长成呀。

明绣扯了扯田苗苗的衣襟：“走，苗苗，我们去玩去，理他们干什么？”

田苗苗不情愿地扭了扭。

树上。

林凡“籁”的一下，扯着一根微微下垂的长长榆枝，身子一坠，往下一跳。

落在了地上。

树杈上。

卢文杰着急地一伸手：“……哎，林凡，等等我。”

说完。

他立刻双手抱着树干，慢慢从树上溜了下来。

他可不敢跟林凡一样，扯着榆枝往下跳。

因为。

离地面最近的一树榆枝，也足足有两米多高。

他……

跳下去，绝对会先是“咔嚓”一声，接着一声惨叫：“啊……我的腿，折了……”

林凡从树上跳下来后，并没有因为刚才田苗苗威胁他而恼怒，反倒举着手中啃了一半的鸭脖子，笑嘻嘻对田苗苗与明绣道：“好香，你们想不想吃？”

田苗苗吞了吞口水，眨了眨眼，拼命点了点头。

“想吃。”

“那好，那我去买。”

旁边。

明绣跟她一样。

话说。

在这种时候，女孩子不是应该矜持一些，含蓄一些的嘛？

起码。

也要等着林凡与刚刚从树上溜下来的卢文杰跑到小卖部里，买了吃的过来，递到她们面前，她们还要假装一下，说些诸如人家不想吃嘛……讨厌，总是逼着人家吃这个……

然后。

才将吃的东西接过去，美美地开吃的嘛？

可是。

咱们的田苗苗与明绣两位小姑奶奶不，她俩一听到林凡说要去买吃的，立刻兴奋地小脸通红，连声催促道：“好呀好呀，快点去买吧，对了，我要吃麻辣味的鸭掌。”

明绣大声道：“我要吃……我不要鸭掌，我要那种圆圆的小奶片，要两板就好了。”

这……

卢文杰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钞，脸耷拉了下来：“喂，我可就这点点钱了，买完了就没有了。”

两个小姑娘一齐指着他：“啰哩巴嗦，快去吧。”

卢文杰一溜小跑去了小卖部。

这儿。

田苗苗用脚尖不停地在树下画着圈圈，她咬了咬嘴唇，半晌才道：“林凡，明绣，你们说，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要是考不上一中怎么办？

到时候，我就不能跟你们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