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姐妹吵架后,妹妹再也没有回来,奶奶告诉罗秀,妹妹去了梨花镇。罗秀知道妹妹每到放假都会到老公工作的地方去,她也没在意,每天只是关在房间里看书,连大门都很少出。
尤其是接到店员的电话,去明城新知图书城背回全套新版“飞跃版”司法考试复习题集后,罗秀更是连楼都很少下。如果不是按时下楼来吃饭,家里人几乎忘了家里还有她这个人。
吃饭时,母亲还是不时的催婚和抱怨,罗秀有时候回顶几句,有时候直接放下碗,转身上楼进屋。后来母亲也不抱怨了,只是偶尔看她一眼,眼神里的幽怨无奈、气愤伤感显露无疑,但罗秀满脑子都是各种概念、法条、规定,至于母亲的眼神,不在她的关注点。
快中午了,窗户里不时飘过饭菜的香味,提示罗秀快到吃饭时间了。
罗秀翻看了一下上午看的内容,根据列出的问题回忆复习,这是她的学习方式:边看书边将每个知识点以问题的方式列下来,然后在结束看书前,要对当天或半天学习的内容进行回忆、复习,回忆不清的或记忆有误的及时查看,提高学习效率。
自在冥思苦想一个知点要点,突然听见楼梯一阵响,然后就是一阵轻颤颤的敲门声。罗秀还没问是谁,奶奶微微喘气的声音已经门外响起,“秀,吃饭了。”
罗秀回头对着门大声说:“好,我知道了!”
奶奶的脚步声渐渐的下楼去了。罗秀才站起来,拉开椅子,又看了一眼摊开的复习题,转身拉开门下楼来。
楼下后屋里,雕花大圆桌已经清理干净,条案上,电饭煲的保温键亮着黄灯,电磁炉上的铝锅里,呼呼冒着热气,散出阵阵甜糯的香气,罗秀上前一看,原来是玉米山药炖排骨。
只听见前面店屋里,父亲低声说着什么,间或有妹夫郑玉刚的声音。
后门外小院内,不时响起锅铲碰着铁锅的哐当声。
罗秀走出后门来到小院内,只见院内靠墙的土灶上,母亲正在炒菜,妹妹罗丽正在灶膛口烧火。见姐姐出来,罗丽抬头扫了姐姐一眼没有说话,低头又往灶膛里添了两块劈好的薄块木材。
土灶不远的煤炭火炉上,一个红色发亮的铜锅里,呼呼冒着热气,黄焖牛肉的香味扑鼻而来。
妹夫工作所在地梨花镇盛产牛肉,新鲜生态,每次妹夫回来都会带大块牛肉来家里。罗秀已经习以为常,转身就要进屋。
只听母亲说,“把大圆桌拉出来、擦干净,摆上碗筷,准备吃饭吧!”
罗秀哦了一声进屋来。
将深褐色雕花大圆桌拉到房间的中间,桌下的圆凳子围着桌子放上,罗秀拿毛巾放到水龙头上清洗干净,然后将桌子和圆凳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罗秀在桌上摆上了碗筷时,罗丽已经端着两盘蔬菜进屋来,放在桌上,然后站在穿堂门口,头探出门对着前屋叫道,“吃饭了!”说完退回身来,打开碗柜,拿出一个大碗,往后院而去。
罗秀也从打开的碗柜里拿出一个大的汤碗放在电磁炉旁,关掉电磁炉,拔下电饭煲的插头,然后拿勺从电磁炉的铝锅里,舀出山药排骨汤。
罗秀舀好汤放下勺子,只见父亲进屋来了,让她惊愕不已的是,父亲后面一个比父亲矮半个头的矮壮男人站在门口,似进不进。
“走啊,吃饭了!”妹夫郑玉刚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似乎是推了男人一把,男人一扑身,差点跌进屋来。
父亲此时也转过身,对那矮壮男子招呼道:“快进来,快进来,别客气了,进来吃饭了!”
妹夫有时会带朋友或亲戚来家里吃饭,罗秀也没在意,将舀好的菜端到桌上,然后又拿一副碗筷放在桌上,她以为只是增加了妹妹和妹夫,这多了人,她还得找个凳子添上。
郑玉刚是最后进来,高高壮壮的身体,圆圆的脸上一双桃花眼,看着罗秀嘴角上扬,招呼道:“姐!”
罗秀微微一笑,算是回答。
郑玉刚根本没在意,一把拉过身旁已经进屋的矮壮男人,对罗秀说:“姐,这是我同学余俊生,在梨花镇财政所工作!”说完看了一眼身旁的矮壮男子再看罗秀,桃花眼里闪着光,脸上是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梨花镇财政所工作!”罗秀突然明白了什么,父亲的殷勤,男子的拘谨,郑玉刚的表情,都在告诉她,今天这餐饭具有特别的意义。
来者都是客,作为主人不能失了主人的气度和身份,罗秀于是微微一笑,对那男子招呼道:“余师,请坐!”
郑玉刚又对余俊生说道,“这就是姐姐罗秀,在马街镇中学教语文,很有文才的!”
从进门看见罗秀时,余俊生的脸连带耳朵一直是红的,此时渐渐平静下来,听郑玉刚这样一说,笑着点头道:“马街镇不远嘛!”
“是啊,不远,离梨花镇更近!”郑玉刚连忙笑道。
说话间母亲和妹妹又端了饭菜进来,全部人围桌而坐、吃饭。
父亲、母亲和奶奶不停的往余俊生的碗里夹菜,罗秀看在眼里没有作声,只是快速的吃着饭。
快速的吃完碗里的饭菜,罗秀站起来,从纸盆里抽了一张纸巾擦擦嘴,说:“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吧!”说完,也不看其他人的面上是什么表情,转身上楼。
空气在那一刻似乎凝固,反衬的罗秀腾腾腾上楼的声音更加明显。
身后突然响起母亲愤怒的叫声,“罗秀!”罗秀装没听见,上楼,进屋,反锁房门。
倒在床上拉过被子,罗秀将自己从头到尾盖的严严实实,气愤、无助、委屈、憋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最后都化成眼泪实实在在地流着。
无论是母亲、妹妹、奶奶,谁来敲门、喊叫,罗秀都不予理睬。气愤、伤心、感伤,种种情绪渐渐平复后,罗秀感到浑身无力,无比疲惫,干脆闭上眼睡过去了。
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黑暗中,罗秀躺在床上,睁着两只空洞的眼睛看着窗外昏黄的路灯光照在天花板上,一切显得朦朦胧胧,似云似雾,而她就是云雾中的一只小鸟,虽然知道方向,但不知道是否能冲出眼前的迷雾和阻碍!
她不想起床,也不想动,只想就这么躺下去。
奈何人有三急,她必须得下楼来解决。
厕所在后院儿的角落里,罗秀下楼来,奶奶正在擦桌子。奶奶对着她咧开没牙的嘴,慈祥一笑,“秀,醒了呀,饿了吧,我给你热饭!”
罗秀本想说不用了,但看着奶奶热切慈祥的眼睛,她又怎么都说不出口。千不愿、万不愿,奶奶的心意不能拂,再要强的人,饥饿也难忍。罗秀只得点点头,“好吧!”
上完厕所回来,罗秀在后院洗了手,进屋拿起毛巾擦手,奶奶说:“饭就要热好了,我再放点儿菜!”
听见电磁炉嗡嗡的响着,罗秀转过身一看,电磁炉上的铁锅里,正煮着山药排骨泡饭,奶奶把一些胡萝卜丝和白菜丝放进去。
电磁炉旁边一碗红烧肉散发出热热的香味儿。
罗秀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下来。她假装咳嗽一下掩饰自己的情绪,顺手从桌上的纸盒里抽出一张纸擦擦眼泪。
默默地吃着饭,默默地想着心事,奶奶也默默地慢慢地擦着条案,奶奶勤劳一生,虽然年老了,依然做着力所能及的活。
罗秀没有问爸妈在做什么,她甚至连穿堂门都没有出,她想父母可能也不想看见她,就像她此刻也不想看见父母一样。她能想象得出,当父母见着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她又会怎样的回怼,与其两看相厌,不如避而不见。
吃完饭刷了碗,罗秀回到楼上,进屋后坐在桌前看着摊开的书本,罗秀心里翻腾不已,回想着白天的一幕幕,罗秀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回学校!
上午,罗秀提着行李箱进了学校,学校里静悄悄的,显得空旷寂寥。罗秀站在教学楼前,不禁有些好笑:她那么想逃离这个地方,怨恨、厌烦这个地方,现在自己却早早的逃回来了,从可称之谓家的地方逃走了,这个她拼命想要逃离的地方,她却回来了,想到这里,罗秀不禁苦笑。
想起早上天蒙蒙亮,父母还没起床,罗秀就背着包,提着行李箱走出了家门,对着早起的奶奶大声说,“奶奶,我走了!”
她听见楼上的动静,她相信爸妈已经醒了,甚至已经听见了她跟奶奶说的话。但是爸妈没有下楼来,她也不想多呆,于是提着行李箱,毫不犹豫的走出了家门。
回到宿舍,罗秀简单的收拾规整一下,然投入紧张的复习当中。教材、法规反复研读、记忆、分析。然后各种做题,科目复习题、考试简析、历届试题、模拟试题,一遍一遍的做,对照答案再一遍遍地检查、分析、研究,然后再看书、再复习。
能称为“全国第一考”,罗秀她不敢懈怠!她深知自己非法学专业,基础不足,但她相信:天道酬勤,勤能补拙!既然不足,那就花更多的时间、下更大的功夫来补足、提高!
开学了,老师们陆续的回到学校,罗秀又到明城,从新知图书城买了整整一套全新的各科试题、历届试题和模拟试题,她要从头再学习一遍,查漏补缺,温故知新。
可开学前的教务会议上,教导主任董保平的教务安排让罗秀目瞪口呆、气愤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