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济,小济!”
深夜之中,苏幼蓉忽的从火堆边爬起,轻手轻脚地凑到小济耳边呼唤。
见没能将人唤醒,她满意地点点头,同早已醒来,在一旁守候的周秦川相视一笑。
今日白天,三人路过一个小村,周秦川特意进去买了些酒酿,晚上吃餔食的时候,有意无意让小济多喝了一些,为的就是此时。
两人齐心协力,轻手轻脚将小济翻了个身,让他面朝下,随即扒开其后襟,露出了光滑的脖子。
苏幼蓉从身畔包裹中翻出一根银针,还有一盒朱红色的颜料,这两件玩意儿,是她一路上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
轻拍了几下自己的脸,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之后,又回想了一下记忆中的那个胎记形状,苏幼蓉用银针蘸着颜料,准备开始在小济脖子上相同的位置下手。
“幼蓉,你有把握么?不会把小济弄得疼醒过来罢?”
周秦川忽地低声插话发问。
“你就放心罢,秦川哥。”苏幼蓉笃定地答道,“刺青下针其实很浅,连血都出不了多少,小济喝了酒水,睡得如此之沉,最多只会当自己做了个梦。
我保证能在小济身上的相同位置,弄个一模一样的胎记出来。
那晚你说那胎记像济水,我还特意看了一下,记得牢着呢,不用担心。”
苏幼蓉知道周秦川的担心,又啰嗦了一道。
她在字画上的本事不如他父亲,但作为女子,刺绣却远胜之,这份本事甚至延伸到了在江南已经有些时兴的刺青,只不过知道的人不多。
那个胎记,她有把握用手中银针和颜料弄得一模一样,待痂落了之后,没人能辨出真假。
如此一来,小济就从一个一眼就能看破的西贝货,变成了在外形上真假难辨的西贝货了。
小济,济水走势的胎记,刻着济字的玉玦,还有横亘在三人不远处的大清河,那是济水的下游,这莫非是天意,要让他们在今夜行此事?
此时此刻,周秦川和苏幼蓉心中都升起了这么个念头。
那晚周秦川解决完最后那个黑衣人,三人汇合之后,连夜开拔,向北疾行。
只花了两日一夜,就在群山之中过了泰安州,进入济南府。
一路上三人不但没有进城,就是大点的村镇都不敢去,所有的补给全是在偏僻的小村子中买来的。
泰安州境内,但凡大点的镇口村口,他们都能看到有人在找人。
周秦川和苏幼蓉头皮发麻,他们不知道这是黑衣人还是锦衣人的势力,但不拘是谁,来头都大得很,竟然能发动这么多人。
不论盘查的这些人所属何方,他们都不敢也不能去投靠。
黑衣人不用说了,那是自投罗网。
锦衣人却也不行,小济是个西贝货,不但没有那个胎记,就是言谈举止在至亲好友眼中也要露馅儿。
直到进了济南府,才没了这种风声鹤唳的景象,特别是今日过了大清河后,似乎一下子就平静下来,让人觉得安全了。
不过周秦川和苏幼蓉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一路上不论盘查的是锦衣人还是黑衣人,谁知道是不是故意松懈,若他们三人放松戒备,说不准就有人冒出来将他们一体擒拿。
周秦川估量,能在泰安州以如此声势大张旗鼓找人的,多半是锦衣人一方,明面上应该是锦衣人一方更有实力,毕竟他们没有刻意隐藏身份。
那些黑衣人行事既然藏头露尾,定然有所顾忌,即便势力再大,事败后也不敢这般行事,还得装上一段时日的孙子。
潜逃的路上,周秦川忽地冒出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干脆把小济弄假成真,顶替死在破庙的那个小子。
他们三人若能逃出生天,不用与这些权贵玩心眼打交道,自是最好。
但若运气不济,多半会落到锦衣人手中,或者走投无路,也可以考虑向锦衣人投诚,不论何种情况,只要小济能以假乱真,他们的境遇就不会太糟糕。
周秦川把自己的想法同苏幼蓉一说,两人一拍即合,更重要的,是苏幼蓉精擅刺青,她放言只要工具齐备,在小济身上弄个一模一样的胎记完全不成问题。
今晚就是好不容易弄到银针和颜料后定下的行动时间,也算是提前做的准备,毕竟刺青要长好,还是需要那么点时日的。
当然了,这件事儿从一开始,周秦川和苏幼蓉二人就达成了默契,都没想过要告诉小济,这小子年幼,嘴不严实,知道的越少越好。
有了这个刺青出来的胎记,还有周秦川收好的那个带济字的玉玦,说不定就能凭此在锦衣人那里蒙混过关,小济只要不开口,还是能唬住不少人的。
至于亲友那一关怎么过,周秦川也想好了,大不了就说小济在那晚的争斗中伤了头部,得了失魂症,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济既未见过死去的那个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子,也不知今晚周秦川和苏幼蓉的所作所为,再加上他对自己幼年时的经历糊里糊涂,用失魂症搪塞,实在合适不过。
话说这个借口也算是穿越者,尤其是魂穿者百试百灵的推脱理由,周秦川自己没用上,倒让小济有了用上的可能。
苏幼蓉听了周秦川的谋划,拍手称赞。
这个病症她本不知,不过之前幼弟晚间起夜,受了惊吓后就浑浑噩噩的不理人,之后家里费了好大气力,才请了个名医治好。
失魂一症就是从这个名医口中听来的,据说受到惊吓,或是头部被重击都能招致此病,症状不一。
有如他小弟这般对外界没了反应的,也有状若常人,偏偏忘了过往一切的,至于能否治愈,那名医自己说的都很坦诚,全凭天意。
凭着失魂症这个借口,小济的破绽应该能糊弄过去,总比什么都不做,让人一眼看穿真假的好。
说不定还能凭借此事,一改他们目前的窘境呢。
苏幼蓉手脚麻利,动作熟练,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刺青就弄完了。
手法很高明,小济被银针所刺的那块地方,只微微渗出几点血渍,估计这小子第二天起身,连一丝痛感都不会觉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