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琪的这番分析最终得了阿失帖木儿的认可,这个妹子向来不简单,很多事儿往往能一语中的,他深有体会。
接下去需要做到位的,一是秦琪刚才的吩咐,今日死在这里的任何一人,尸首都得处理好,不能让人发现,即便发现了,也不能被认出来。
二是谁都不能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所幸这千把人都是阿失帖木儿精心挑选的精锐,算得上心腹,他并不担心。
而周秦川等人,自有秦琪去料理。
只要他们兄妹不露破绽,阿噶多尔济和阿剌是怀疑不到他们身上的。
至于后续该如何对付这两人,需等也先回返也失八秃之后,再由他拿主意。
在场诸人,包括周秦川在内,谁都没有想到,小济今日劈出去的这两刀,不仅仅杀了两个人,更改变了整个草原的历史。
被杀的这二人,真正撬动了蒙人历史的,是哈尔固楚克。
在真实的历史上,齐齐克就是嫁给了哈尔固楚克,还生了个儿子,名为巴彦蒙克。
巴彦蒙克之子叫巴图孟克,被蒙人誉为达延汗,明史称之为小王子,在弘治、正德年间不断袭边。
达延汗的孙子叫阿勒坦,史称俺答汗,再次启用白莲教帮忙,也再一次打到了京师脚下,弄得嘉靖没脾气,直到隆庆开边,才算消弭了明蒙之间的争斗。
今日的这场杀戮,是改变了整个历史走向的大事件,只是身为当事人,他们都不知道。
“秦川哥,秦琪妹妹他们不会有事儿罢?”
卖完面包,等院子里没了闲杂人等,苏幼蓉小声问道,数日来,也不知她问了多少道。
离那一系列逃亡、阻截、反杀等等惊心动魄的争斗已经过去了十余日,当晚,除了秦琪,其余人等都安全回了城。
周秦川死去的那几匹驽马,秦琪自是还了几匹骏马作为赔偿。
作为当事人,大伙儿不傻,不用秦琪提醒,全都默契地没有张扬此事。
秦琪自言要留在兄长身边一段时日帮忙,没有同大伙一起回来,苏幼蓉为此担心不已。
作为马匪,杀几个蒙人分属正常,但领头那几人分明地位不低,至少也是那颜蒙元的千户长之后,他们的家人位高权重,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也不知秦琪他们区区千余人怎生应对,还能不能回到板升城,这可是她相中的好姐妹。
至于自己几人,苏幼蓉却是不担心的,即便有点风声走漏出去,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他们寥寥数人,就有胆子、有实力干掉那些蒙人的那颜贵人们。
“放心好了,幼蓉,他们能有什么事儿。”
周秦川边收拾东西边答道,秦琪的安全他并不担心,作为马匪,惹了蒙人中的大贵人固然是个麻烦,但马匪的最大优势就是来去不定,没有固定地点,想要找他们的麻烦可没那么容易。
只是看秦琪模样,似乎在她两个兄长心目中都有很重要的位置,似乎这丫头擅长出谋划策,也不知之前迫得她要回去的麻烦,加上此趟这个大麻烦,会耽误她多少时日。
秦琪平素爱围着周秦川转,没事儿就撩他两下,这猛不丁消失不见,周秦川一下子还真不习惯。
收拾完大件器物,按照惯例,仍是周秦川伙同苏幼蓉,一同进屋内盘账,剩下的小件就任由小济慢慢收拾。
两人一个点银钱,一个挥笔记账,早干得轻车熟路了。
刚弄了一半,门外响起了小济惊喜的叫声,“秦琪姐姐,你回来了?!”
苏幼蓉把笔往砚台里一掷,当先跑了出去,周秦川稍稍迟疑片刻,将数过和没数过的银钱分好,也跟着出去了。
刚出得门口,就见两女和小济全抱在一起,又笑又叫。
周秦川也很开心,当下上去给他们三人一起来了个熊抱,全忘了时下汉人温恭内敛的习俗,把苏幼蓉闹了个大红脸。
倒是秦琪浑不在意,草原儿女性子本就奔放,反而很享受周秦川的这一抱,觉得那天的遭遇还是值得的,至少秦川哥似乎开窍了,眼睛也不再瞎了。
“没事儿吧,秦琪妹妹?秦大兄和秦二兄呢?”
苏幼蓉红着脸第一个挣脱周秦川的怀抱,没话找话问道。
“没事儿的,幼蓉姐。”
秦琪见周秦川很快放开了自己和小济,心里兀自有些留恋,捋了捋自己额前的头发回答。
没事的,她这般安慰自己,这趟既然得了父亲首肯,自然有的是工夫同秦川哥厮磨。
见苏幼蓉仍是放心不下的模样,秦琪接着解释:
“放心,草原如此之大,不拘往哪儿跑,都不容易找到他们的。”
那日如此场面,她本以为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是瞒不住了,料理完杂事后,还想着该如何同周秦川他们解释。
不想周秦川和苏幼蓉二人左一句右一句,一开始弄得她丈二摸不着头脑,半饷后,方才明白过来,他们这是把她兄妹几人误会成马匪了,还为他们担心呢。
本就头痛该如何解释的秦琪顺水推舟地默认了,至于以后怎办,以后再说。
如今想来都觉好笑,也不知这二人是怎生想的,不过如此也好,自己身份尚未暴露。
秦琪此趟耽误这许多时日,全是为了等自己的父亲,昨日也先大驾光临,她今晨与之深谈一番后,得了首肯方才返回的板升城。
也先如今兵强马壮,府库充盈,只等明廷的消息,只要大明的态度不强硬,就要建元登位。
莫七连称谓和年号都给他想好了,“大元天盛大可汗”,年号“天元”,此时正是也先春风得意的时候。
秦琪其实不太赞同父亲称汗登位,黄金家族虽然是落魄的凤凰,不过在草原上数百年威名,蒙人们似乎认定,只有姓孛儿只斤的,才能做大汗。
也先此举,按汉人的说法,叫做僭越,很难说不会成为草原的公敌,被群起而攻之。
即便娶个黄金血脉的公主,能有多大作用,实在难说得很。
草原上的血脉传承,看重的是父系一脉,要不然铁木真名义上的长子术赤,就不会被其他兄弟视为异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