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兄台看不上,还是嫌弃我这砚台曾经摔过,品相不够好?”秦博故作恼怒地问道。
这话王越就有些不好接了,张口结舌间,不知如何作答,朝赵子桐连使眼色。
赵子桐打了个哈哈,“王兄有礼物,我却没有,这位兄台不厚道哦,周老弟,你来评评理,是也不是?”
秦博大急,他就是佩服对方学识,又见王越对玉砚上心,有心交好之下,这才把玉砚送出去,根本没想那么多。
赵子桐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是自己不对,秦博当下有些手足无措,在身上一阵掏摸,摸出一块玉玦来,递到赵子桐面前:
“今日没有准备,若不嫌弃,这块玉玦兄台拿去就是。”
赵子桐张嘴结舌,无言以对。
他刚才那话,可不是存心讨要礼物,而是打消对方送礼的念头,谁知道这人如此大方,又拿了块玉玦出来给他。
周秦川见现场尴尬,出来打圆场道:
“诸位兄长莫要相互客气,这玉砚既是诚心相送,赵大哥和王大哥大方收下就是,反正你二人不分彼此,谁用都一样,就算是送给你二人的了。
至于秦兄这块玉玦,你们既然以书画会友,玉玦不伦不类,就莫要再往外送了。”
玉砚虽然价值连城,但与书画也有干系,尚可收下,加上玉玦的话,就有些过了,对于中原的礼数,秦博还是不太了解。
周秦川一番话冠冕堂皇,说得甚是有理,既全了秦博送礼之心,又让赵子桐王越二人没了那么重的心理负担,最终点头收下了玉砚。
只是王越不愿平白受人恩惠,想要回点礼,却又发觉身无长物,与赵子桐到一旁嘀咕片刻后,掏出一本线装手抄本递到秦博面前。
“兄台高义,我等也不能白占便宜,若不嫌弃,这本书就当还礼了。”
秦博接过,打开一看,被书中笔迹吸引,赞道,“好字!”
苏幼蓉在一旁探头看了一会儿,有些惊喜地叫道:
“这就是你们刚才所说的赵孟頫手书的松雪斋文集?”
“正是。”王越有些欣赏地瞟了苏幼蓉一眼,“小娘子眼光不错,这本书是我和赵兄北上京师的路上,从某个破落户家中淘来的。
本是赵兄出的银钱,轮不到我做主,而且此书还有点麻烦,就这么送出去似乎不好。
不过刚才我俩相商,看兄台不是怕事之人,就斗胆将此书作为回礼,还请笑纳。”
才听到赵孟頫三字,周秦川就从椅子上跳起来,凑到秦博另一边,一看之下,果然就是在后世被称为“楷书四大家”的赵体笔法,他还曾经临过帖呢。
看王越和苏幼蓉的神情,显然不是伪作,那可就了不得了。
赵孟頫乃元代赵宋皇裔,以书法出名,随便一幅字,都是了不得的宝贝,何况是这一整本的文集。
“哟,赵大哥,你可是捡了个宝啊。”周秦川叹道。
赵子桐祖上就喜欢搜罗孤本善本之类的书籍,赵子桐自小受影响,自然也不例外。
以前还因为囊中羞涩受限,客栈生意好,银钱有了保障,就放开了手脚。
“不敢当,这回我就是出点银钱,王兄才是鉴宝之人。”
王越同样有赵子桐的喜好,要不然两人也不会这么快就相交莫逆。
且更擅鉴别真本,这本松雪斋文集,就是俩人在北上途中碰到,王越拍的板,赵子桐出的钱。
秦博虽然读书习字,终究对中原名家不甚了了,见其余诸人的言谈神态,知晓此书不是凡品,倒也不矫情,笑着收下后,方才问道:
“对了,不知二位兄台所说的麻烦是什么?”
以传国玉玺南下投明,他可不怕什么麻烦,左右不过是一本书,就算牵扯到某个权贵,难不成还敢冒大不讳,在他头上动武么。
进出有护卫,住的又是会同馆,哪个青皮混混敢来招惹。
倒是有背后使阴招的可能,不过如今他们的状况已然是糟糕无比,再有人落井下石,似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总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方能应对有策。
“没错,赵大哥,方才就听你说过有麻烦,一打岔,到现在都没来得及问,到底怎么回事儿,那些青皮又是什么来头?”周秦川问道。
苏幼蓉也想了起来,同样追问麻烦为何。
“说来话长啊。”
赵子桐与王越相视苦笑后,对秦博抱拳施礼,“对了,还未请教这位兄台怎么称呼,当真失礼之极。”
周秦川这才想起,他们一进雅间,就忙着谈书论画,根本未及介绍,当下先把赵、王二人介绍给秦博。
正犹豫要不要说出秦博的真实身份,没想到秦博自己主动开口:
“实不相瞒,率众南下,投奔大明的瓦剌也先长子就是在下,汉名秦博,两位大贤若觉得同我相交有**份,大可明言,在下绝无怨言。”
周秦川不及拦阻,想想也就释然,今后与赵子桐又不是再无相见之日,兹事体大,瞒是瞒不住的,还不如早早分说清楚得好。
“原来你就是让传国玉玺复归华夏的瓦剌大王子啊,幸会幸会。”
赵子桐和王越哪里会把蛮夷之别放在心上,更因秦博的才华心生敬佩,埋怨道:
“大王子说的甚话,你之才学,即便是汉人也多有不及,岂可自贱。”
周秦川在一旁暗自点头,二人都不是腐儒,孔子有云,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看来他俩都读过,且知行合一。
一番寒暄后,众人重新落座,王越道,“既知秦兄身份,那我就放心了,想来那人再怎么张狂,也是不敢招惹你这归义功臣的。”
“对了,秦兄此来,为的是等于少保于大人罢。”
王越冷不丁的,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秦博和周秦川交换了下眼神,暗自吃惊,此人当真厉害,才知道他们身份,就能明白他们来通州的目的。
“没错。”秦博大方坦承,“于少保乃当朝栋梁,小王想要谋个好一点的去处,自然得找他说项才成,不知王兄可有路子?”
还顺便半真半假地探了下王越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