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景泰帝一样,她对京营其实并不怎么信任,京师之中各种势力盘根错节,谁知道这些丘八到底是谁的人。
因此自她带着儿子从京师到了泰安之后,这部京营并不受她重视,大部分时候都是呆在泰安城外闲置。
此次返京,京军也是被杭允贤用来开路,真正随行护驾的,是她自己延揽的护卫,和瓦剌卫三百精锐。
尤其是周秦川所部,既与济儿交情深厚,又处极西之地,不可能与京中有丝毫瓜葛,用起来放心。
且历经大小战事,也远比京营那些软脚虾要厉害得多。
“周小弟,要不你带人前去看一看?若事不可为,静观便是,不必强求。”
杭后并没有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小济与周秦川兄弟相称的份儿上,就要在辈分上压一头,而是和杭敏一样各论各的。
“娘娘懿旨,敢不从命。”
周秦川骑在马上抱拳行礼,自进了郕王府之后,他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正,绝无救命恩人的居功自傲之态,一些礼节哪怕并不熟悉,也虚心请教,竭力做到位。
此时的社会,毕竟尊卑有别,要想有一番作为,辅佐小济顺利登基,小节处亦不可马虎,谁知道会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恶了本该是盟友的人呢。
一声唿哨之后,百余精骑跟在他身后,向着缓坡方向而去。
杭后暗自点头,济儿口中的这个兄长,有能耐,知进退,并未因为救了当今太子就居功自傲,且愿意奉上瓦剌卫一成的收益给济儿做体己钱,是个人物。
再看看护卫在她马车周围的近二十个宦官,杭后更为满意。
正如二兄所言,这些人虽然不是从小净身入宫的,但身手了得,又与济儿一起患过难,忠心方面不成问题,等到了京师,必将是保障她母子安危的最后一道屏障。
而且二兄选的那个小宦官,年纪正好与济儿相当,沉默寡言却又手脚勤快,的确是个好伴当。
杭后将脑袋从窗外缩回车中,正好看到小济,只见小济一捏拳头,十分肯定地对她说道:
“娘亲放心,拦路之人再厉害,也不会是兄长的对手。”
杭允贤温柔一笑,伸手摸摸小济的头,“嗯,济儿所言,为娘自是相信,想必你兄长定能带着好消息回来复命的。”
这话杭后倒不是客气,她见过周秦川的那些手下,个个彪悍凶狠,岂是那些散漫的京军所能相比,而且听二兄说过,关西的内乱,被瓦剌卫以一卫之力轻易平复,乃当世不可多得的强军。
小济嘿嘿一笑,“那是当然。”
“吁”
周秦川带队越过缓坡,见眼前对峙的两队人马,各自都有近千人的规模,不由大为惊讶,急忙勒停座下骏马。
难怪京营不敢有所行动,承平日久,只敢欺负普通百姓是其一。
人数不足是其二,要知道,这部京营也不过才千人上下。
且这两拨人个个手持武器,面色不善,一看就不好对付,京军个个都是老油条,就是傻了也不会主动上前挑衅,自讨没趣的。
他们将此地情景报给杭后的意思,不外是就地停步,坐山观斗,等这两拨人火拼完,再继续赶路。
京营校尉姓武,见到周秦川之后,随意一抱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原来是周护卫,娘娘让你来,是作何打算呢?”
周秦川自然不会暴露自己等人瓦剌卫的身份,因此就都被看作是国舅爷杭敏聘来的护卫了。
眯着眼睛打量清楚眼前景象,周秦川并没有用自己身后一百精骑冲阵,驱赶眼前闲杂人等的想法,虽然这两拨莫名奇妙的人未必挡得住。
这百来号人又不是沙洲卫重骑,面对两千人步兵,在人数处于极端劣势的情况下,身为轻骑的他们,再怎么骁勇善战,也难免会有所损伤。
只要像这位武校尉一样,原地观战就好了,自己首要任务是保护好小济和他的亲眷,而不是把力量白白浪费在这等无谓的事情上。
这两拨人人数虽众,但显而易见是敌对关系,没道理兵合一处来为难自己。
至于没面子,面子值几个钱?
收回远眺目光的周秦川正打算认怂,不意间瞥见人群之中,双方正在对峙的几个头目向他这边也瞟了几眼,其中几个身影异常熟悉。
等等!周秦川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张三不是说过,吴大这厮在鲁桥镇,正打主意要拿下济宁么,不会这么巧,正好遇上此事了罢?
周秦川再度扭头细看,得益于良好的眼神,这回终于看清,没错,一方领头的两人,正是吴大和泼六。
只是他俩早已不复破烂邋遢的乞丐模样,衣衫虽不算好,却也似模似样,是以周秦川这才一时未能认出来。
同样的,吴大和泼六显然也认出了他,两人顾不上正在谈判,齐齐挥手示意。
看来张三通过某种渠道,已将自己出现的消息知会了他们,因此这两人看上去并不怎么意外。
周秦川正欲催马而行,眼角瞥见另一阵营中也有人在向自己打招呼,定睛细看,却是又一个熟人客栈东家赵子桐,与他一左一右并排而站的两个人也不陌生,分别是沙老大和毛三,都是当初打过交道的喇虎头子,不由苦笑。
这双方同他都有渊源,怎么就剑拔弩张地斗到一块儿了,还有,赵子桐你作为一个秀才,如何又搅和到这种事情里面了呢?
“驾”周秦川两脚一磕马肚子,纵马小跑起来,身后百骑自然紧紧跟上。
对峙的双方显然得了指令,纷纷避让,露出一条不算宽,却直通他们头目的通道。
如此景象,仿佛是这两拨人马齐齐列队欢迎周秦川他们似的,惊得本想看周秦川笑话的武校尉大张嘴巴,不敢出声。
“周兄弟!”
“贤弟!”
双方齐齐发声,随后互看一眼,都惊诧于对方似乎也认识正朝着他们而来的周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