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气很热，虽然路途有些远，但是乐无忧买了一匹马，倒是用了十日时间到了境城。

这是第二次到境城了，乐无忧站在山峰上俯视脚下的那座城池。

弱水河阻隔在林兰国和轩耀国中间，在境城对面就是林兰国。

乐无忧沉了沉眸子……

千樱，叶宋！

想到这两个人，她握了握拳头。

柳言……

乐无忧勾了勾唇角。

我会把你加在我身上的双倍还给你。

她如此想着，下了山，入了境城。

境城城主府。

一白发紫衣的男子站在大堂之上，背对着门，身后一黑衣男子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还是没有找到吗？”

紫衣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大堂里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

此人正是世无双。

黑衣男子也就是段世邪浑身一震，此时的他已经无比后悔当初的决定了。

感觉到一股寒意直达心底，段世邪急忙道：

“我……没……没有。”

他声音结结巴巴的，说着抬头看向世无双。

世无双满目寒冰，白发飘飘，一个转身就对上段世邪的眸子。

“如此，你还是早些离开吧。”

他的话毫无波澜，可是明明就是没有任何情绪的话听在段世邪耳里，每一个字都似乎如千斤重。

他沉默着，想了许久：

“你已经受伤……”

哪怕世无双为乐无忧做了那么多他还是无法接受乐无忧。

世无双身受重伤，一直没有医治，拖了那么久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世无双冷冷的看着段世邪，可是段世邪也只说了四个字。

“乐无忌有下落吗？”

见段世邪迟迟不说话，世无双也没了耐心问。

段世邪闻言摇头。

见如此，世无双收敛了些许威压，但是只有他知道自己此刻五脏六腑的疼痛与变化。

“继续找。”

他一声令下，不消再说其他。

世无双话毕，走入一旁屏风后，不看段世邪此刻模样。

世无双进入内阁，环顾四周，设下一道结界之后，就缓缓解下自己脸上面具。

金色面具缓缓被他摘下，容颜慢慢露出来。

一点点的庐山真面目被打开，可是却差强人意。

如此气质出尘的一个人居然是一个丑陋无比的怪物。

这事情无论放在水天之地还是玄冥大陆，古往今来都是一个笑话。

世无双知道这一些可是他并不后悔。

坐于铜镜前，把紫色长袍脱下，解下自己腰带，一层层的把自己衣服弄开，上半身便都是伤痕累累。

有陈年旧伤，也有新伤。

有刀伤也有烫伤。

……各种各样的伤口交错，世无双的思绪渐渐飘远。

……

“汝愿与吾交换？”

这声音浑浊深厚，似乎来自于远古。

“愿。”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正是世无双的声音。

“既如此，就用汝容颜及青丝为交换，十年酷刑为引，可有怨言？”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那个声音继续问。

“无。”

简略的话语掷地有声，说话之人并不后悔所做一切！

“既如此，自此刻起，汝便受雷池之刑。”

“啊！”

那个声音话毕，便响起了一个凄惨凄厉的惨叫。

是世无双。

逆天改命，本就违规常理。

这一切都是他该受的。

无忧啊，你究竟在哪里……

世无双在心里想着，那些他的过去他的痛苦都无人知晓。

看着铜镜里倒映出自己的伤口，世无双面不改色为自己上药。

刚开始有些疼，不过他早已经习惯了。

身上很多新伤都是半月前在乐无忌的那个幻境受的。

半月前。

他用天一剑强行在幻境里划开了一条出口，可是因为乐无忧受的伤在他身上是十倍之痛，才迈开一步就差点摔倒。

……

世无双摇摇晃晃的用天一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的站起来。

他又是一步，弯着腰。

嘴角的鲜血顺着金色面具滑落，沾在他的紫色衣袍上。

茫茫雪地里，世无双狼狈的紫色身影显得孱弱无比。

“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你要知道拖得越久乐无忧危险越大。”

段世邪实在不忍心，不想再看世无双现在模样。

他知道世无双是倔强的。

世无双没有说话，垂着头，白发顺着他的脸颊垂下，挡住了他的眼睑。

段世邪在一旁看着，知道世无双此刻比然犹豫了，继续道：

“紧要关头我们还是早点出去，无论你多么讨厌我。”

他说完，走到世无双身边。

天一剑划开的口子还不断的有狂风从另一头灌入，顷刻间段世邪的衣袍发丝都被吹乱。

段世邪眯了眯眼睛，再上前一步，挡在了世无双身前。

他双手合十，嘴里默念出一个口诀

“开”

他声音坚定无比，可是风太大把他的声音削弱了很多。

段世邪的手臂张开，随着他的动作风也被隔开了。

“走！”

段世邪回头朝世无双道。

世无双低头不语弓着的腰慢慢直起来。

他眉头紧促，一只手捂住胸口。

嘴里一股铁锈一般都味道让世无双觉得难受。

世无双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眼前此刻全部都模糊一片。

段世邪似乎也察觉到世无双的不对劲，手里不断用灵力支撑这个有些不牢固的结界。

“你忍住一下，可以走吗？”

他问世无双。

狂风虽然被阻隔，但是风声很大，透过结界传进来，使得段世邪的声音并没有全部落入世无双的耳中。

世无双站起了身，虽然是勉强但是也还是撑住了。

“走。”

他冷冷的说了一个字，才迈出一步就感觉眼前一黑。

“嗡”

世无双猝不及防的，脑袋突然砸进雪地里，整个头下意识就觉得无比昏沉。

段世邪无暇顾及其他，收起灵力就蹲下身查看世无双的情况。

在他收手的一瞬间结界也消失了，狂风大作。

“世无双！”

段世邪唤了一声，把世无双扶起来走到一边，让他坐好。

世无双浑身无力，天一剑被丢到一边，他此刻只觉得五脏六腑难受至极。

十倍疼痛可不是说说而已。

没有伤口却莫名疼痛，伤不知何所起。

“我……我们……离开……”

世无双有些神志不清，断断续续的对段世邪说。

他无法想象现在乐无忧到底经历了什么。

段世邪闻得此言冷笑一笑：

“我们离开？”

他似乎觉得听到了一个笑话。

天一剑劈开的裂缝渐渐消失，风也慢慢小了。

满天雪地，雪开始落了。

世无双感觉有些冷，他艰难的抬起头，白色发上落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雪花很好看，和他的白发融为一体。

他紫衣尊贵，白雪圣洁，金色面具神秘。

“不能耽误。”

虽然此刻狼狈不堪，世无双还是咬字清晰。

寒冷让他找回了些许神智，此刻稍微清晰一点。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天一剑劈出来的口子居然已经愈合了。

当头间只觉得如同一盆冷水泼下来，瞬间清醒不少。

段世邪见世无双此刻稍微好了一点，也没有在多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如果不是他一心想要置乐无忧与死地，此刻的情况就不会那么糟糕。

他想着调虎离山，不曾想最开始乐无忌就设局声东击西。

两个人都算计着，到最后算计到了自己人身上。

如果不是世无双和乐无忧有生死契，那么……

生死契呵。

段世邪一想到这三个字心里就一股火冒出来。

当年他就应该杀了乐无忧，否则现在哪里会有现在这么多事情！

一切都是因为乐无忧！

最开始见她他就觉得此人不是什么好人。

段世邪心里想着，面上却不露分毫，仍然是冷淡的看着世无双，想看世无双究竟要怎么办。

生死契虽名为生死契，但是并不会一起死。

如果柳言他们把乐无忧杀了就好了。

想到这里段世邪也觉得被乐无忌困在这里挺好的。

哪怕最后的代价是世无双可能修为废尽，但是那又如何？

一切皆是他该受的，谁让他一直不听他的。

段世邪如此想着。

雪洋洋洒洒越下越大，世无双只感觉寒冷渐渐侵袭如骨髓。

其中这样他会觉得疼痛少一些，因为寒冷让他的知觉不那么灵敏了。

世无双捡起地上快要被雪覆盖的天一剑。

“你干什么！”

见世无双这个动作，段世邪心里一惊：

“你体力如此的差，灵力也所剩无几，你疯了！”

段世邪语气微怒，一把拦在世无双前面。

世无双有些不悦，冷冷的与段世邪对视：

“那么你想如何？”

他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如同玄铁一样，莫名听在段世邪耳里让段世邪觉得浑身沉重。

“你又要如何！”

这一句世无双说完眸中腾的升起一道怒火。

段世邪一惊，世无双平时可不是一个随意发怒的人，就算发怒也不会想现在这样……

世无双往前走一步，逼近段世邪一分，段世邪心里一寒。

他后退一步，他最害怕的就是这个模样的世无双。

这个模样的他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世无双星眸含冰，风雪把他的白发撩起，紫色衣袍猎猎生风。

见段世邪让开，世无双撇了他一眼，蕴含了全身仅有的一丝灵力，天一剑缓缓割破手掌

红色鲜血涂抹于黑白之间，艳丽无比。

待红色血痕贯彻整个剑身，世无双才收手。

世无双面具下的牙齿死死的咬住嘴唇，他目光灼灼的平视前方。

天一剑在他的手里挥动两下，再一次，第二条口子又被他划开。

黑色看不见尽头的通道呈现在他面前，风呼呼的从那头出来，很大。

世无双早有准备，天一剑横在身前，幻化出一个结界挡住了狂风。

段世邪知道已经拦不了了，也加入世无双身边：

“我帮你吧。”

话毕，他运转周身灵力替世无双维持这个快要支离破碎的结界……

可是显然他们两个都小瞧了乐无忌。

连世无双一向自恃聪明的人都没有想到，乐无忌居然早就准备好了。

他们一步入黑色缝隙，刹那间连接雪地的入口就被封死，然后就是无数刀光剑影，狂风阵阵。

……

世无双此刻想来仍心有余悸。

身上的伤就是在剑阵里收的。

他收回思绪，药乱七八糟涂抹在身上，看着已经涂好药的身体，世无双不紧不慢的穿起衣服，系好腰带，穿上外袍，最后带上那张面具。

“叩叩叩”

门外响起了一个敲门声：

“国师大人，外面有一个女自称是你徒弟，小的拿不准主意特来禀告。”

世无双闻言撤回结界。

徒弟……乐无忧……

他下意识就想到了是乐无忧。

“嘎吱”

门被打开，外面传话等待世无双吩咐的仆役吓了一跳：

“国……国师大人……”

那人后退一步行礼，可是世无双没有管他那么多，直接打开门就出去。

乐无忧！

乐无忧回来了！

他想到这里心里就莫名的开心。

这些日子的不安和惶恐此刻完全消失。

仆役在原地发愣……

国师大人这是……？干嘛？

他有些搞不懂世无双为什么这么着急。

看着已经大步流星走远快要消失在转角的世无双，那人赶快跟了上去：

“国师大人，那女子小的已经安置在前厅等待！”

他一边追一边喊。

世无双自然是听到了，于是把打算直接去城主府门口的想法改成了去前厅。

前厅。

乐无忧一袭水蓝色衣裙站在那里，她的身前是沉着脸

帝尊大人请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