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寺旁的某个阴暗的角落,一名身着灰色袍子的人望着从大门匆匆走出的行者小队,在他太阳穴的位置长着一颗黑痣,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计划败露了,行者发现了我们挖掘的隧道,那两个溜进去的小子可能还活着。”
“行者不愧是行者啊......哪怕是两个门徒都这么难杀。”电话的那边传来一道男人轻松的笑声:“那就算了吧,让所有人在迦南地区的人这两天都低调点,你去把所有的‘地骡’统统杀掉,相关的证据也统统销毁,别给行者留下任何把柄。”
“是。”灰袍人应到,他眸光一闪:“但行者只要肯查,终究还是可以顺着卖家追查到我们的人,依属下之见,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你就最好别做,”电话那头的男人警告道:“任何事情都比不上我主的复活重要,在我主复活之前,绝对不要与行者发生任何冲突,
记住,
是绝对。”
说罢,男人挂断了电话。
灰袍人沉默了片刻,他立即又拨打了另一通号码,他用藏语说了几句之后将手机扔进了下水道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相同的一幕在嘉南地区的数个角落一同上演,楼房失火,有人突发意外疾病身亡......这在这座人口千万之巨的城市里每天都会上演,但却正好地掐断了一些若有若无的关联。
他最后望了一眼寺庙的方向,行者们已经将那两个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的小伙子救了出来,他们裹着厚厚的毯子,脸上还挂着迷茫和惶恐的神色,像是两只在林子里走丢的小鹿。
他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像是要把他们的长相烙在心底。
......
“寺庙下面发现了巨大的洞穴?”
薇星大师皱着眉,听着两个劫后余生的小家伙儿七嘴八舌地讲给她听,同时臧小禾也说出了自己的推断,离离舟最后还不忘加了一句:“要不是小禾,我们俩都得死在那儿!”
这时,前往洞穴进行初步勘探的行者也回来了,他说道:“洞穴有水流冲刷的水渍,通过洞壁上的痕迹判断,应该是‘地夔众’的手笔。”
地夔众?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一丝惊疑,那群蛇爬过般蜿蜒的痕迹居然是地夔众留下的。
果然是异神手下的信徒,表面上再怎么不堪,也有着一些诡秘的手段。
“他们说的没错,”那名行者先是看了臧小禾二人一眼,然后继续说道:“洞穴里的开采痕迹表明至少有一年以上,而且类似他们说的风口我们又找到了两个。”
薇星大师眼中也划过一丝凝重之色,行者还是太低估这些贪婪狡猾的家伙了,至少五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对方在烈阳寺的脚底下至少干了一整年他们都没有发现!
不管地夔众策划着什么,这件事都要一查到底!
“去查一下隧道的西面是不是通往城外的河流,另外,派人查清饽饽·巴鄂嘉是从谁手里买来的这栋寺庙,还有这间寺庙的底细!”薇星大师看向臧小禾,一直严厉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不少,她罕见地称赞道:“你这次做的不错,替营地提前发现了一个心头大患,我会给你这三个月的表现加分,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向我提出一个合理的请求。”
“谢谢您。”臧小禾感激道,他问道:“那地夔众怎么办?”
“我们会先将地夔众的目的调查清楚然后再做打算。”她小小地开了个玩笑:“或许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有你们忙的了。”
臧小禾和离离舟结伴离开了现场,下面的工作就不是他们能参与的了,路上臧小禾小声对离离舟说道:“薇星大师今天是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不是她风格啊。”
离离舟道:“大概是人手不足的缘故吧,斩业带走了四大营地一半以上的精锐行者,让营地一下子变得捉襟见肘起来。”他耸了耸肩:“不过话说回来,一通电话居然叫来了一名藏地大师和三名行者,可真有你的。”
“毕竟你可以她最宝贝的大徒弟啊。”臧小禾调侃道。
“是前任‘最宝贝的徒弟’!”离离舟笑嘻嘻地纠正。
两人通过烈阳寺回到了营地,道别之后,离离舟去了藏经阁,而臧小禾转去找老福恩学习法印。
他顺着演武场的石阶走到了一处傍依绿水青山的阁楼前,三丈的房梁上高悬着“恪心自省”的牌匾,这里便是行者的寮房。
行者的寝舍跟使徒的完全不同,不仅环境雅致,配套设施也是一应俱全。
臧小禾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奇葩就是奇葩,不管种到哪片土地里都不会改变他的本质,老福恩放荡不羁的本质让他在行者的圈子里“有口皆碑”,生活靡乱、偷藏禁品、坑蒙拐骗.......或许用劣迹斑斑来形容他更贴切一些。
他自己倒是不在意,但臧小禾这个当徒弟的都替他感到害臊。
果不其然,当臧小禾推开门的那一刻,一股混合着恶臭的酒气扑面而来,像是开了窖的蓝纹芝士。老家伙头朝地躺在沙发上打着鼾,肚皮上还盖着冥想用的蒲团,地上的空酒瓶散了一地,他捡起来一看标签,五十二度的军中五粮,整整灌了六瓶,饶是以这老家伙的酒量也给自己喝了个烂醉如泥。
自己在外面执行任务差点挂掉还没捞的着休息,他倒是整天过的没心没肺的嗨皮。
没给自己喝死,真是好福气。
臧小禾赶紧给门关上以免味道散出去,然后熟练地打开窗户把新鲜空气放了进来,等过了差不多半分钟,他才放开了呼吸。
自己怎么就摊上个这么奇葩的老师呢?
他突然想起薇星大师刚给了自己一个提出合理请求的机会,竟升起一个就这么用掉算了的想法......
“唔......来了?”
凉风一吹,老福恩悠悠转醒,这已经成了他俩的默契。紧接着福恩法师就捂着脑袋骂骂咧咧的,直说昨晚那酒肯定有问题,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摇摇晃晃地去厕所解手,臧小禾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心想说不定薇星大师给他这个机会就是让他主动提出来换个老师的呢?
老福恩洗了个脸,用尽全身力气往沙发上一瘫,半死不活地仰着脑袋说道:“今天是几号啊?”
“三月三号。”
“哦,三月三......”老家伙声音越来越小,紧接着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臧小禾叹了口气,使用法印召唤出了一个小水花拍在了他的脸上。
“三月三!啊!三月三!”老福恩一拍大腿:“今天是崇明那个老东西查寝的日子!”
“要不您还是把房间收拾一下吧,崇明法师可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臧小禾环视一周,有些无奈道,崇明法师是一名退休的行者,在营地里充当“风纪委员”的角色,虽说平日里大部分行者还是相当自律的,但像是老福恩这种的......好像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着什么急嘛,还有一会儿功夫呢。”老福恩却耍起了无赖:“咱们先学习!先学习!”
臧小禾叹了口气,对这老流氓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今天咱们来讲【归来往生】。”老福恩嘟囔了一句“要是能来杯冰啤酒解解酒就好了”,然后用力揉搓了两下那张满是褶子的大胖脸,继续说道:“【归来往生】能够对人的精神产生影响,以对人影响的程度由浅到深,我们将这类法印划分为三种层次,分别是【镇】、【摄】、【灭】。”他打了个哈欠:“唔哈~你所掌握的【克利达默斯之印】其实就是【镇魂咒】中的一种,但随着你研究的愈深,它也能达到【摄魂咒】级别的效果,至于【灭魂咒】......那是只有行者才有资格学习的法印,你就不要多想啦。”
光是【镇魂咒】层级的法印就能扭曲一个人的判断力,并且事后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出来......臧小禾不禁问道:“那【灭魂咒】又能达到怎样的效果?”
“【灭魂咒】,顾名思义,它能从精神的层级将一个人直接抹杀,使其变成一副空洞的躯壳,也因此被行者列为‘禁咒’的存在......”老福恩眯着眼睛,露出黄牙森森一笑:“然而有的境遇比死亡更可怕。”
臧小禾悚然。
“听说过牧羊人吗?”
臧小禾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老福恩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在【摄魂咒】的顶端有着这样一个‘禁咒’,它能使施术者操纵复数以上生物的精神,使他们变成自己的提线木偶,而被施术者仍是活着的,并且他们对自己被操控这件事一无所知......
这个禁咒就叫‘牧羊人’,是凌驾于【灭魂咒】之上更危险的禁咒。”
臧小禾顿时感到头皮发麻,但随之而来便是细思恐极的惊疑......因为【灭魂咒】以下级别的【归来往生】在营地都是可以自由学习的,那这是否也就意味着同为【摄魂咒】的“牧羊人”现在就呆在藏经阁里供人随意翻阅?
老福恩看出了他的恐惧,淡淡地说道:“忘了我说过‘牧羊人’是禁咒了么?在营地任何禁咒的翻阅都是要经过藏地大师的同意的,况且这么危险的咒印,一共也就没几个人知道。”
臧小禾忽略了“那老福恩是怎么知道这个咒印”的这回事,他忙问道:“那‘牧羊人’究竟是谁发明出来的?”
“这你就别问了。”福恩法师心道这小子在某些方面的嗅觉还是挺敏锐的,他摇了摇头:“任何对‘牧羊人’这个禁咒的研究都是被禁止的,一方面是因为它危险,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很有可能引来行者对自身存在的悖论......
涉及诡秘的事情,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屋子里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有些压抑起来,“啪啪啪”老福恩轻快地拍了拍手,朝臧小禾挤了挤眼睛道:“好了好了,睡前小故事讲完了,现在开始上正课!我今天教你一个【摄魂咒】,效果包你满意!”
“摄魂咒?”有“牧羊人”打底子,臧小禾有些打怵。
“安心啦,这个法印叫【狄奥尼修斯之印】,是【克利达默斯之印】的升级版!”
老福恩先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然后开始神神叨叨地念叨起咒文来。他双眼无焦,五指在空中毫无规律地乱划起来,乍一看像是个又老又丑的巫婆,但臧小禾的灵感却感受到的一丝触动,他赶忙进入冥想,想要抓住这飘忽不定的灵感。
“【狄奥尼修斯之印】。”
一个紫黑色的倒悬枫叶符号出现在空中,好似一柄三叉的利剑,老福恩将这个法印小心翼翼地推到臧小禾的面前:“接下它。”
臧小禾慎重地点了点头,他张开双手五指向前,浑身上下的毛孔好似全部打开,精神像是伸展出无数细小的丝线与这个紫黑色的符号对接,轻轻触碰......
一下,
两下......
时不时传来的刺痛像是电线迸发的火花,他时而皱眉,额头上浮现出细密的汗珠。
有关精神层级的法印是可以在两个人之间进行对接的,像是车载电台上调频的旋钮,只要调节到准确的频率就可以进行单方向的信息传递,对于这一点臧小禾已经相当熟练了。
这么做的好处自然也是不言而喻,他可以亲身体验施展法印的整个过程,少走许多的弯路,而这也恰好体现出了有一个好老师的重要性。
在这个过程中老福恩出奇地有耐心,想要完成传递的必要条件就是二者之间的完全信任,不然很容易功亏一篑。就这么过去了快十分钟时间,臧小禾才顺利将【狄奥尼修斯之印】与自己的精神对接,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但双手却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这来之不易的法印就此消散。
“感受到这个法印的力量了吧?”老福恩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嘿嘿一笑:“是不是很有趣?”
臧小禾凝重地点了点头,他从这个紫黑色的倒悬枫叶符号里感受到了与克利达默斯之印相似的力量,但却更霸道。
他已经隐隐猜出了【狄奥尼修斯之印】的效果了。
如果说【克利达默斯之印】只是对人施加心理暗示,使对方认知边界变得模糊的话,那【狄奥尼修斯之印】就像一把扳手,它甚至能做到将施展对象的认知扭转一百八十度,使对方做出完全违背主管意愿的事。
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你凌晨回家被女友锁在门外,【克利达默斯之印】能让你用“跟朋友吃饭”这种蹩脚的借口蒙混过关,
而【狄奥尼修斯之印】就更厉害了,哪怕你说跟别的女人鬼混去了,你的女友不仅会为你打开大门,还会给你一个热情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