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星空下是广袤的草原,晚风拂过肥美的牧草,带起星屑般的光尘,将一切都点缀的如梦似幻。
臧小禾看着眼前这对熟悉男女,印象里他们从未像现在这样年轻美丽过,但他们充满慈爱和鼓励的目光,却从未改变。
“爸,妈。”他轻声唤道。
卓木嘉措仿佛变成了二十年前那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英朗粗犷的五官朝气蓬勃,眉眼飞扬好似雄鹰,他一只手搂着妻子的肩膀,一边看着自己的儿子,刚毅的笑容里充满阳光。
而秦小洛也是二十岁左右最美好的豆蔻年华,年轻时候的她美的惊为天人,这个生在秦淮河畔的女人将江南女子婉约之美演绎的淋漓尽致,眼波柔情似水,身段婀娜高挑,可又在眼眸的深处隐藏着一抹动人的俏皮。
女人看着眼前与自己气质上至少有七分相像的儿子,伸出手,欲言又止,脸上浮现出悲伤与不舍的神色。
“妈。”臧小禾再次呼唤。
“小心你身边的人,保护你所爱的人。”
秦小洛的呢喃随风而逝,像是无可奈何的叹息。
臧小禾拼命大喊着朝他们跑去,但紧接着一股飓风袭来,吹散了漫天的星斗,他顿时失去了方向,在恐惧的大叫中,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臧小禾从梦中惊醒,入眼是熟悉的白色的墙壁,翻飞的白窗帘,还有白色的康乃馨
他愣住了,自己不是跟罗刹在摩侯罗迦的寺庙里同归于尽了么,怎么回到了医院的病床上?
还有白色的康乃馨不是追悼的时候才献的花吗?要不是在白色的花束里还夹杂着几根黄嫩黄嫩的雏菊,或许自己就应该考虑是不是把被单蒙在头上才衬景些。
垂落的发丝弄得臧小禾痒痒的,还带着一股幽兰般的香气,女孩儿拿着自己的发梢逗弄着他,轻轻划过他的鼻尖和脸颊。她的脸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于是他想凑近了看看,身子下意识地凑向了那发梢下的容颜。
“呐,刚醒就跟我耍流氓吗?”女孩儿飘飘悠悠的声音像是从天边飞到了眼前,一下子就将臧小禾拉回了现实。
“姑奶奶?”他下意识道,声音虚弱的像是刚从金字塔里刨出来的木乃伊。
“欸”秦筱河笑靥如花,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
“我没死?”臧小禾的视线终于聚焦,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发现自己正躺在单间重症病房里,身上插满各种管子,两侧是一大堆的仪器时不时闪动着红色或是绿色的提示灯。
他只感觉到不可思议,因为按照他最后的记忆自己不是被遗弃在地脉回廊的深处,就是因为失血过多挂掉了,就算是从现场拉回来,也来不及接受治疗了啊?
“当然还活着咯,不然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天使姐姐么?哦,对不起,忘了你不信耶稣信天尊来着,那就应该是菩萨姐姐。”秦筱河托着腮,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她显得格外乖巧,透出一股子未成年少女天真烂漫的气息,“况且你见过有我这么好看的女菩萨吗?”
“是你救了我?”臧小禾反应过来。
“当然是我咯,如果不是我的幸运光环罩着你,让大行寺的法师及时发现你在大门外昏倒的了,你现在早就嗝屁了!”秦筱河亲昵地捏着他的脸,脸上露出那种小狐狸般狡猾的笑容:“来,再叫声姑奶奶听听?”
“姑奶奶。”臧小禾无奈地笑笑,他知道秦筱河这是再跟他统一口风呢,省的别人问起来说漏了嘴。
叫两声又不会少块肉,况且自己正好还想感激她,现在便先由着她的性子吧。
“你最应该感激的是不是我?”
“是。”
“你最喜欢的女孩儿是不是我?”
“是。”
“你的钱是不是都给我花?”
“是。”
秦筱河笑得合不拢嘴。
“咳嗯,病人该吃药了,家属退到一边。”一旁的护士端着盘子走了过来,甜美的嗓音中带着些许冷淡,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蕴含其中,跟她声音一样熟悉的是那汤药的味道臧小禾下意识就是一激灵,那气味儿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不会吧,不会吧?
入眼是干净而又整洁的护士服,稍稍宽大的尺寸也难以掩盖美好的曲线,字型的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再往上看便是一张亦喜亦嗔的娇颜,眼神里带着一丝冷淡和抵触。
我他妈裂开了啊。
像是有一桶冰水从臧小禾脑袋顶上浇了下来,然后接着一发闪电将他劈的外焦里嫩,但难等可贵的是此刻他的大脑还在飞速运转,没有彻底放弃挣扎,只要坚持,绝境中也能发现一丝希望!
“嗨。”他笑容里透露着勉强。
“这么客气干嘛,你又不会感激我。”昭妤淡淡地撇了他一眼。
“你怎么会在这儿?还穿成这个样子?”臧小禾试图转移话题,避重就轻。
“跟你有关系吗?反正你的钱又不给我花。”
臧小禾急忙解释:“其实她是我姐”
“表的吧。”
臧小禾溃不成军。
“先把药吃了。”昭妤把碗在他面前的小桌板上一搁,力道不轻不重,但却令他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秦筱河笑嘻嘻地接过碗和勺子:“我喂你啊。”
姑奶奶你可别再添乱了臧小禾心里快要崩溃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开场啊,我能选择重新再来一遍吗?
本来搞定昭妤就已经是“炼狱”级别的难度了,这边还有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主儿,他现在感觉就连这病房里的空气都不那么通畅了。
“拜托了姐姐,麻烦你跟她解释一下,咱俩之间真的什么关系也没有。”臧小禾双手合十,眼神真挚。
“有什么好解释的啊,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啊。”秦筱河一脸无辜道。
“就是!”臧小禾一拍巴掌表示赞同,心说回去以后一定给你生活质量再往上提一提。
“不过就是让我睡他的房间啊。”
“”
“给我买衣服化妆品什么的啊。”
“”
“每个月给我打生活费养我啊。”
臧小禾顿时想把脑袋砸进汤碗里。
他捂着青痛的脑阔,颤抖着伸出手:“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儿”
“吃药。”昭妤的声音冷的令人发颤。
犹如丧钟般的声音在他耳边敲响,嫌疑人犯罪证据确凿,被判处死刑即刻执行。
大郎,该吃药了。
嫂嫂药都送到了嘴边,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死就死了!臧小禾把心一横,端起海碗就是“吨吨吨”一顿灌,咱身正不怕影子斜!黑褐色的药汁没了蜂蜜的掩盖后显得格外苦涩,但再苦也没有他心里苦,再涩没有他感情艰涩,心酸的眼泪直往肚子里咽。
男人真的好难,尤其是在两个女人之间的时候。
他不禁想起了那首黄渤和沙宝亮演唱的:“快乐总是短暂,无路可退时要学会勇敢,有些泪水要笑着喝干,男人好难,做人好难,白天男子汉晚上汉子难”
嫐。
但在灌到一半的时候,他隐隐见听见了银铃般悦耳的轻笑。
他放下碗,呆了呆,看着两个女孩儿笑得快要岔气的模样,虽然感觉自己滑稽像个小丑,咳心情却莫名灿烂起来不,是烈日当头!
“你们两个认识?”他难以置信道。
两个赏心悦目的女孩儿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地回答道:“不认识。”
仿佛仍嫌不够,她们将手臂轻轻搭在了彼此的肩头。
我淦啊鬼相信你们两个不认识,但臧小禾的嘴角仍是不可自制地上扬了起来,没办法,劫后余生带来的刺激就是这么快乐。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的,他举起手对天发誓:“刚才我真的是无意识说的那些话”
“跟我解释什么,反正我又不是你最喜欢的女孩儿。”昭妤揶揄道。
“其实刚才我的嘴和内心在一部分问题上并没有达成共识。”臧小禾一本正经。
“算啦,不逗你了。”昭妤哼哼:“具体发生了什么你自己看电视吧。”
说罢她摁开了遥控器的开关,新闻频道上滚动播出的新闻让臧小禾差点儿惊掉了下巴,他脸上的表情像是打翻的颜料铺,在五颜六色之间转化看完之后他关上了电视,看向昭妤,后者朝他微微点头。
这些消息他在一时间还难以消化,自己只不过睡了一觉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他困惑道:“那为什么你”
臧小禾的意思是为什么昭妤不在营地的医务室,而是出现在了医院里,还穿着护士的制服。
“因为这件事现在已经是全国轰动了,有很多向你一样的门咳,在拉颂都是有家庭的,所以大明寺的主持就把你们统一安排进了医院,顺便也让我来照顾你们。”昭妤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秦筱河,后者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小禾啊!你可算醒了!”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乌殃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老达旦,后面还跟着姆妈,多吉,桑吉反正家里有闲空的人基本都来了,大家手里拎着各种水果和慰问品,把病床围了一圈。
“记得喝牛奶。”昭妤隔空给他摆了个口型,一字一顿,指了指他床头柜的方向,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臧小禾点了点头,开始跟大家寒暄问暖,话题不一会儿就转移到了这次的灾难上了,在聊及经历爆炸时的恐惧时,每个人都忍不住想多说两句,就连一向木讷的多吉也发表了自己的肺腑之言。臧小禾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暖与美好。
他忽然回忆起刚才梦里母亲对他说过的话“小心你身边的人,保护你所爱的人。”
保护心爱的人,大概泛指老达旦多吉这些家人,离离舟穆斯云这样的朋友,还有昭妤那小心身边的人,又该小心的是谁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是一场梦,但为什么他的记忆现在仍如此深刻
突然他的掌心感到一阵刺痛,一回头看见秦筱河用凶巴巴的眼神盯着他,尖锐的指甲在他掌心划线。
一,二,三,四
臧小禾立即心领神会,他微微摇了摇头,反过来在她掌心划了几道。
如此往复三四次后,秦筱河再次划线,臧小禾思考了片刻,轻轻握了握她的柔夷,表示同意。
第一届“生活费讨价还价”大会圆满落幕,参与的双方也终于对这次报酬的磋商有了较为满意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