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壮的突然离世让陈程措手不及。本来，这个像百灵鸟般的女孩正热烈憧憬着自己的新工作新生活，可是，美好的希望突然像笼罩了一层乌云。

巫程程、姚君梅、章梓涵都在微信上给她发信息安慰她开导她鼓励她，这在精神上给予了她莫大的支持。

她决定到唐壮的家乡再看唐壮最后一眼送别唐壮最后一程。

从自己所在的县城乘坐中巴车去了省会天港，然后再从天港乘坐高铁到达齐北市，从齐北市高铁站乘坐出租车直接到了唐壮的家乡齐北市水东区河汊镇米子岭村。

一路上陈程因为伤心过度而头痛欲裂，加之盛夏酷暑难耐，她的心里翻江倒海。

这是一个不大的村子，这样的村子在丘陵地带很常见，一条约三米宽的水泥路延伸到村子里，路的两旁是碧绿的茂盛的树木，村里家家户户都是白墙黑瓦的二层小楼，弥漫着江南水乡的氤氲。

陈程沿着水泥路步入了村子里，她询问了正在村边玩耍的几个儿童找到了唐壮的家。

和村子里大多数人家一样，唐壮的家也是一幢二层小楼。和别家不同的是，唐壮家门口还有一个砖砌的围墙，围墙的上部是镂空的花纹，显得别致而幽静。

陈程刚走近院子就看见院子里一棵桃树下坐着几个年岁较长的妇女，大门的门槛上坐着一个约摸50多岁的男人。

几个妇女在唉声叹气，门槛上的男人把头倚靠在墙上一言不发。整幢房子里充满着肃穆哀愁的气氛。

“阿姨，唐壮现在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陈程忍住悲痛低声地问。

桃树下的几个妇女抬头看了看陈程，她们似乎对这个不速之客静悄悄地走进院子一无所知。她们的眼神充满疑惑，对这个漂亮的姑娘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

“哦，我是唐壮的女朋友，我和他在大学里是同班同学。”陈程作了一下简单的自我介绍。

“哎，多好的一个孩子，走得太突然了。”一个妇女垂下了眼睛惋惜地说。“他现在在殡仪馆，你要想去看他，得去那里。”

陈程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她也不知道殡仪馆在什么地方，但是这个家庭被浓重的悲伤所包围已经无暇他顾。她正准备挪起脚出院门，桃树下的另一个妇人对着坐在门槛上的男人说道：“老唐，你去送一下这位姑娘。”

坐在门槛上的男人耷拉的脑袋动了一下，半睁半闭的眼睛看了一看陈程，但是他没有起身。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叔叔阿姨，唐壮是个好人，你们节哀顺变，保重好自己的身体！”陈程不想去打扰这个已经十分悲伤的家庭，虽然她对他们的安慰可能是苍白的无助的，但是作为唐壮的女朋友，她希望自己发自肺腑的慰藉能够给唐壮的亲属带去一丝温暖。

夏日强烈的阳光照在院子里，但是流火一样的高温也融化不了每个人心头悲痛的坚冰。

陈程走出了院门，沿着水泥村路向村外走去。夏日的村庄寂静而安详，村子里很多人家都是大门紧锁，有的房屋外墙被风吹雨打显出暗褐色，有的大门油漆斑驳脱落，门口一些低矮的附属建筑颓败荒凉，一看就知道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了。

村子里很少能看到行人。一条狗从路边的草丛里窜出，吓得陈程尖叫一声，那条狗很快消失在屋后。

村外的一条马路上驶来一辆电动三轮车。

“师傅，能送我一下吗？”陈程朝着电动三轮车驾驶员招着手。

三轮电动车在陈程的面前停了下来，车主从里面推开车窗的玻璃，问道：“美女要去哪里啊？”

“师傅，能送我去一趟附近的殡仪馆吗？”陈程急切地问道。

“哎呀，大热天的，去殡仪馆的路可不好走啊，殡仪馆在山里头，还有一段土路，我知道，是这个村里一名救人遇难的大学生在那里吧，你要去看看他吗？”电动车驾驶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是的是的，麻烦你了师傅！多少钱啊，师傅？”

“美女，不收你钱，这个大学生是因救落水小孩而死的，这是见义勇为精神高尚啊！”他一边说一边打开后座的车门。

“这怎么好意思啊，师傅，该多少钱就给你多少钱。”陈程说道。

“没事啰，听说他明天就要火化了，你是从外地赶来的吧，看你样子不像本地人，你今天去还能见他一面，过了明天，就成了一盒灰啰！”

陈程听着三轮车司机说着，一边弯腰坐进乐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电动三轮车。

三轮车一路颠簸来到了殡仪馆。

在殡仪馆门口，就看见大厅的门口围了很多人，有被救上岸的落水男童和家长，有政府工作人员，还有警察在维持着现场秩序，有自发赶来向英雄致敬的群众……在悼念大厅，唐壮的遗像悬挂在朝南正中央的墙上，两边白纸黑字写上了挽联:“青春暂付东流去，韶华还应驻人间”。里面香雾缭绕，播放着悲哀的葬曲。

唐壮的尸体经过化妆安详地躺在灵柩里，身体上盖着一层蓝色的布匹，身体挺直。他的脸色苍白，眼睛微闭着，似乎还没有完全阖上眼。

“唐壮，我来了，你是想看我一眼吗，唐壮？”陈程在心里默念着。

“你走得太突然了，你怎么这么狠心丢下我不管呢？你这个坏蛋，你这个千刀万剐的！”陈程的心在咬牙切齿。

“你能再捧着我的脸吻我一下吗？能再背着我回学校的宿室吗?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你也能去天港市在我工作的地方陪我吗？”她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

曾经如此亲近的人不到两天的时间却阴阳两隔，人生的无常和飘忽不定让人有种刻骨铭心的悲凉。

自己本来是非常胆小怕鬼怕神的，但现在陈程反而希望唐壮能变成一个鬼神来到自己身边再和自己约会一次聊一下天。

他身上的气息她是那么熟悉，熟悉的可以从人群中很快辨认出是他。但是明天，他就要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在自己以后的生命中再也见不到了，陈程想到这里，悲从中来，不住地抽噎着。

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有像今天这样体会到亲人的死亡带给自己的莫大痛苦，她觉得自己突然长大了成熟了，人生竟是如此的残酷。生或死有时就发生在一念之间。她不知道唐壮哪里来的这么大勇气，为了救别人而置自己生命于不顾，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这是需要何等大的勇气与胆量。

灵柩前，有人跪着在烧纸，一团黑烟卷起灰烬袅袅升起，像是人的灵魂飞离了肉体。

陈程慢慢转过身，眼中噙着泪，朝殡仪馆外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