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过后,章梓涵觉得田媛不是想像中的那么简单。她甚至觉得,田媛承担了在她这个年龄段不该承受之重,大学毕业才五年,难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不愿告人的事情吗?
“哎,看来各人有各人的苦恼,光鲜靓丽的外表下,说不定是心神交瘁呢!”章梓涵这时候有些同情田媛了。
但是田媛在接下来的工作中依然表现得并无什么异样,在星伟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财务资料里寻找有价值的信息,在笔记本电脑里输入各种数据,忙得不亦乐乎,丝毫看不出那晚上手机通话带给她心灵波动和情绪影响。
“梓涵,今天中午我们不吃外卖了,我请你到外面去吃香江特产胡椒炸仔鸡!”田媛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端起桌子上的丁香柠檬茶喝了一口。
“谢谢田媛姐!不过我现在是你的学生,该当由我来请啊!”章梓涵连忙主动献殷勤。
“等你以后拿高工资了再请我,你现在才大学毕业刚刚工作,第一个月的薪水还没拿到呢,怎么能让你请我呢?”田媛盯着章梓涵的眼睛定定地说。
“那我就先谢谢田媛姐了!”章梓涵笑靥如花。伸手接过田媛在空调室里脱下来的一件蓝色及腰外套,帮着田媛提着手提包走出了办公室。
两人在星伟房地产公司门口伸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向香江市著名的张巷美食街驶去。
到了美食街,两人找了一家背街的餐馆。现在正是下班后晚餐的高峰期,餐馆里人头攒动。店里的服务员甜蜜地向田媛和章梓涵微笑打招呼。两人找了一个空桌坐了下来。田媛熟练地在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上点了两份胡椒炸仔鸡。
香味扑鼻的大盘仔鸡油光腻腻,金黄的鸡皮被炸的酥脆,纤维一样覆盖在白里透红的鸡肉上,看了让人口舌生津垂涎欲滴。
“梓涵,香江这道著名的菜以前吃过吗?”田媛看着章梓涵的眼睛问道。
“没有,田媛姐,香江我之前从没有来过,连这道菜的名字我都不知道呢!”章梓涵讪讪地笑着,似乎为自己的孤陋寡闻而感到脸红。
田媛笑不露齿:“那你这次一定要吃掉这只整鸡哦!只有吃掉一只整鸡,才算真正吃过香江的胡椒炸仔鸡!”
章梓涵看着眼前这一大盘胡椒炸子鸡,食欲着实被勾引了起来,但是一听说田媛要她把整只鸡都吃完,她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肚量来了。
看来今晚只能撑着肚子吃了。因为田媛就叫了两份胡椒炸子鸡和两份饮料。吃完整只胡椒炸子鸡是不是吃这道菜的规矩?
如果陈程在就好了,可以把她带过来一起吃;或者自己的弟弟在也好啊,弟弟看到这么好吃的炸子鸡,一定是开心得无与伦比。弟弟在县城读高中,每月只有几百元的生活费,刚才看到田媛点菜时后面的价格,两份胡椒炸子鸡加两份饮料要将近四百元呢,几乎抵得上了弟弟一个月的生活费。
但现在自己坐在这样一个装修豪华的餐厅里,里面弥漫着西方轻柔的小提琴曲,吃着一个城市的特色味道,难道这就是读书带给自己的命运改变吗?如果自己没有考上大学,没有找到现在的这份工作,自己现在说不定和父亲在山里的田里劳动呢!山里的盛夏是酷热的,绵延不绝的山峰遮住了空气的流动,山坳里丝风不透,像个蒸笼,父亲佝偻着腰收割时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裳,山间的杂草锋利的尖叶往往将父亲的手刺得鲜血直流。
“我一定要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把父母接到天港市来,弟弟能够考到一所好的大学,出来找份好工作,这样爸妈就欣慰了。”章梓涵在心里默默下着决心:“我也要向田媛姐一样,在餐馆里一餐吃个四百元脸不红心不跳!”
“梓涵,你怎么了?发什么愣啊,抓紧吃!”田媛用手拍了拍章梓涵的肩膀:“早点吃完我们早回酒店,今天忙得头都疼,需要好好休息。”
章梓涵使劲点了点头:“谢谢你,田媛姐。”
两个人吃完了回到酒店的房间。田媛在卫生间里洗澡的时候,章梓涵站在窗户边看着香江市的夜晚。瓦蓝的天空闪耀着无数的星星,黯淡的天空中缥缈的白云依稀可见,似雾似纱。酒店前面的马路上汽车的尾灯像流动的黄色火焰,路灯闪烁着白而黄的光芒。路边林立的商铺五颜六色招牌发出热情的彩光,像是在招呼每一位客人。霓虹灯闪烁不定,点缀的香江市的夜空璀璨夺目。
香江市只是山南省的一座三线城市,在全国的城市中的地位处于中下游。因为山南省位于国家中部地区,是一个资源枯竭型省份,现在正处于艰难的转型时期,近年来经济发展增速下滑明显。天港市是山南省的省会城市,得益于众多高校在天港市,因此很多大学毕业生都奔赴或留在天港。一个三线城市香江市尚且如此繁华热闹,何况省会天港。
“我以后要接父母来天港,买一套大房子,让他们和我住在一起,再也不回那个穷山坳里了。”章梓涵暗暗发誓。
但自己对家乡那段挥之不去的情愫却怎么也不能斩草除根。自己从小就是在山里长大的,对山里的一草一木一峰一丘有着与生俱来的亲近感。童年时光,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摘野花采野果,在清澈的小溪里抓鱼捉虾,在山坡上一边放着鸡鸭一边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春风带花香,微雨点新叶,山里原生态的自然精神养育着父母和父母一样辛勤劳作的祖人,他们死后都葬在了大山里,与山为伴。虽然家乡让人留恋,甚至多少次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儿时的玩伴也是经常在自己的记忆力浮现,但是那里却贫瘠而寂寞。世代耕种却仅能维持温饱,时代日新月异但在山里有如时间静止,外面的繁华世界是祖祖辈辈的山里人甚至想都没有想过的。
“家乡,只能在我的记忆中长存了,因为回去就代表着忍受贫穷和孤单,我读了四年大学,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我还能回去吗?”章梓涵不禁问了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