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月色,胡乱走路,不知道怎么,又走到了山腰。她抬头一看,只见凉亭之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心中一慰,唤道:“尤一!你怎么也在!”
尤一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这里,听到呼声,也不惊讶,转身过来,淡淡说道:“可有心事?”
“有!”缱芍沂应道:“今日我们有一个同门师兄在房间里自尽了,但我总觉得不对劲。”
“嗯。”尤一点点头,伸出手去扶了一下缱芍沂的头发,说道:“头发乱了”
“噢,对……”缱芍沂摸了一下头发,自己本来在床上躺着,临时出门,连发簪都是歪的。她尴尬一笑,把头顶的金龙发簪取下,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又把发簪带上。
当她手碰到发簪的时候,那金龙发簪的双眼立马透出耀眼的白光,在这夜色当中分外夺目,让尤一注目良久。
她把发簪戴好,看到尤一的眼神,便笑道:“这个发簪是我爹娘给我的,不知道有什么法术,每次我碰到的时候,它便会发光,而旁人碰到,却不会有反应。”
说完,见尤一没有反应,只是一直看着自己头顶的发簪,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自己说话,不禁让缱芍沂有点儿不自在。
过了好一会儿,尤一才张口说道:“甚好。”说完嘴角又露出了一丝微笑。
“尤一,难得见你笑。”缱芍沂笑道,如果她没有记错,她跟尤一相见多次,这只是他第三次展露笑容。
此时,尤一的目光从发簪上挪开,抬头看着那一弯明月,说道:“只是没有值得笑的事情。”说完,似乎又陷入一阵冷漠,连刚刚脸上的半分笑意也消磨殆尽了。
“尤一……”缱芍沂看到尤一如此落魄的模样,也不知道从何安慰。两人相遇数次,她觉得尤一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此刻,他抬头望月,也不知是不是月色的缘故,脸色似乎又比之前苍白了数分,显得更是憔悴了。
她细细地看着尤一的脸,只觉尤一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英气凛然,若不是脸色过于惨白,肯定是极度俊朗的男子。
可是,此刻他脸色便是极度惨白,连嘴唇都没有半分血色,病入膏肓一般。
“尤一,你是身有重疾吗?”缱芍沂开口问道:“我自小便在姥姥的医庐帮忙,也算识得三分医理,不如我帮你号号脉?”
说完,她伸手便往尤一的手腕握去。此时尤一仍在看着月色发呆,直到缱芍沂快要摸到自己,他才回过神来,往后退了半步,冷冷地说道:“不必了。”
缱芍沂看到尤一的反应,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也对,你的医理肯定也比我要好,我又何必班门弄斧。”她看到尤一似乎有意避开自己,一边说,一边也退后了半步,好让尤一更舒心些。
但她没有留意到,自己正站在凉亭的边缘,她退后这半步,便踏在了凉亭的石阶之下,一时立足不稳,就要往后摔去。
“小心!”尤一轻呼一声,踏前一步,伸出单手托着缱芍沂的后背,轻轻说道:“姑娘且站稳。”
“嗯……”缱芍沂此刻身体后仰四十五度,全靠尤一托着,她才没有往下掉。她伸出右手,拉着尤一的手臂,全身用力,便想站直。
但不知为何,这右手的力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这一拉力度惊人,不但把自己拉起来了,余势未减,更是硬生生地往尤一身上撞去。
尤一反应也快,双手扶着缱芍沂双肩,帮她化解了大部分的力度,“啊……”缱芍沂一声尖叫还没发出,便轻轻地撞在了尤一的怀中。
这一切来的忽然,缱芍沂才堪堪站稳,刚刚那随意固定的头发便轻洒散开了。
尤一抱着缱芍沂,看着缱芍沂的缕缕青丝在夜风当中飘飘舞动,如梦若幻,而缱芍沂离自己又是如此的近,一呼一吸间,只觉她吹气如兰,这热气呼到自己脸上,似乎在双颊上留下了半分余热。
“哐啷!”一个金属落地声响起,缱芍沂连忙退后,弯腰捡起那掉到地上的金龙发簪,轻声说道:“失礼了……”
而尤一也回过神来,应了句:“抱歉……我也失礼了。”
待缱芍沂捡起发簪,抬头看着尤一,双眼不禁一亮,说道:“尤一,你的病是不是好些了?”——只见尤一此时,脸色已经不再惨白,不仅双颊泛起微微血色,连嘴唇也带有一丝殷红,只觉精神饱满,容光焕发。
“额……”尤一似乎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变化,他看了一眼缱芍沂,刚刚还是红润光泽的脸庞,此刻却多了一丝苍白,便退后了半步,淡淡说道,“你离我远些。”
“嗯?”缱芍沂此时正整理着自己散落的头发,似乎没有听到尤一说什么,她抬手把金龙发簪递给了尤一,说道:“你先帮我拿一下,我把头发盘好。”
尤一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只见一阵光芒亮起——那金龙发簪的双眼居然也发出了耀眼的白光。
“尤一!你?”缱芍沂此刻双手盘着秀发,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一惊惊愕,这个发簪从小到大,只有她拿着的时候才会发光,怎么连尤一拿着也会发光!?
“为什么你也能发光?”缱芍沂疑惑地问道,拿起发簪,只见那发簪在自己的手里依然亮着白光,心中更是万分不解,难道这金龙发簪现在,不管谁拿着都会发光?
她不明所以,只好重新把发簪戴好。再次抬头的时候,尤一已经走远,她看着尤一远去的身影,喊道:“尤一!你要走了么!?”
尤一听到喊声,愣了一下,说道:“陈江的事情,去问一下沙华。”说完,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沙华?追魂房间的沙华?”缱芍沂默默念道,便往文韬房走去。
虽然时值深夜,但文韬房的门口一直是打开的,她走进里面,看到左右两边都有很多房间,心道:上次来的时候只顾跟着孙思和华甘两位道长,没想到这文韬房居然如此的大。
不过,这文韬房里一片漆黑,靠近门口的地方还能依靠月色照路,再往前走几步,便伸手不见五指,缱芍沂喃喃说道:“这完全看不到路,得找根蜡烛才行。”
说着,她摸着墙往前走去,才走几步,却看到前面的某个房间有一点烛光,在这漆黑当中,尤为显眼。
“咦,这么晚,是谁跟我一样睡不着呢?”缱芍沂说道,便看着烛光走去。
“啪!”因为太过漆黑,缱芍沂似乎踢倒了什么,她连忙弯身摸了一下,似乎是一把扫把,心中疑惑:“是谁把扫把放到路中间了?”也没想太多,把扫把拿起,靠在旁边的墙上。
“咦?烛光没有了?”她本来想继续往烛光走去,却只觉面前一片漆黑,哪里还有半点亮光。
“刚刚烛光应该在右边的这个房间……”缱芍沂在黑暗中摸着墙前进,凭借记忆,继续往刚刚有烛光的房间走去。
可才走了几步,“隆隆……”的声音响起,一阵光芒透出。原来她不小心推开了那尽是发光石头的房间。
她朝门缝里一看,那白色石头近在咫尺,心道:既然如此,我先去问问沙华吧。
光华闪动,缱芍沂又来到那个橘红色天空的房间,四处仍然还是一望无际的叶海。
她沿着路往前走,不一会儿便到达了沙华所在的小屋,“呀”的一声,她还没走到,木门已经被沙华拉开了。
“原来是你,还以为是尤……”沙华说道一半,便闭上了嘴。
“尤一?尤一也来找过你吗?”缱芍沂听到一个尤字,便知道沙华说的是尤一,继续说道:“难怪他跟我说找你,原来他已经来过了。”
“额……呵呵。”沙华傻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上次曼珠说起尤一的时候也是吞吞吐吐,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
既然他们不想说,缱芍沂也不好追问,她顿了一下,问道。“沙华,你知道陈江的事情吗?”
“可是天亥的新门生陈江?昨天刚死的。”沙华应道。
“对!你怎么知道他死了?是尤一告诉你的吗?”缱芍沂问道。
沙华皱了一下眉头,说道:“你连我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我当初就不该让你通过考核。”
缱芍沂尴尬地笑了一下,说道:“我当初也是看尤一进来了,我便跟着进来。”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对了,我问过洛凌凌了,她说她爹爹可以帮你把曼珠分……她说她爹爹可以帮你见到曼珠!”缱芍沂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先不要告诉他与曼珠一体为好。
“真的!?”沙华双眼射出了阵阵精光,抬头看去,似乎曼珠就在他的面前,他张开了双手,隔空抱着曼珠,脸上洋溢着无尽的春意,陶醉无比。
过了还一会儿,沙华才回过神来,说道:“你刚问我什么来着?”
“天亥门生陈江!”缱芍沂连忙应道。
“哦哦哦,对,陈江,昨天刚死的。”
“嗯嗯!你知道他?那你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自尽的吗?还有,华甘道长说他是昨天子时死的,但是我明明丑时还见到他,到底是为什么?”这些问题困扰了缱芍沂一整天,此时被她一连串地问了出来。
“呵呵……华甘那小子,也总算学会点皮毛了,陈江确实是子时死的。”沙华笑着,看了眼缱芍沂,继续说道:“我们彼岸花一般生长在黄泉路上,所有经过的魂魄,我都能看到。你现在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
“啊?!这里是黄泉?!”缱芍沂一阵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