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花呢？起死回生的花呢？”

“在哪儿？”

文馨手忙脚乱上下翻找，扫落一地的草药和瓶瓶罐罐。

目光落在桌面一截红色圆状花蕊，她手忙脚乱，连扑带跪爬到文逾之跟前，硬要将花蕊塞进嘴里。

文逾之牙关不曾松动半分，她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地，她泣不成声：“不是可以起死回生吗？不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吗？”

她浑身凉透了，再也无力支撑起她的身躯，眼泪像开闸放水般汹涌而出。

许久，许久，她艰难的拽回三分理智，爬到文瑜之跟前，哭着，喊着，声声撕心裂肺，一阵凛冽的秋风穿透了门窗，吹在她的脸上，冰冷的，麻木的……

这一刻，她的全世界崩塌了：“爷爷，您怎么了？”

她握着那双已然僵硬的手：“您的手怎么这么冷？您是不是冷，您等我拿衣服来！”

她连滚带爬，取来一件厚衣袍，将老头子的身体裹的紧紧：“爷爷，不冷了不冷了！”

她几近疯狂，“哇”一声痛哭失声：“爷爷！”

她紧紧揪着胸口，跪地痛哭，心似刀割，似针扎，哑言嘶声：“爷爷，是不是阿馨不听话？您不要阿馨了？”

她颤抖着双手，将散开的碎发别到耳后，喃喃道：“阿馨什么都听您的，好好学医术，不学那些神里神经的法术了？”

她俯在文逾之僵硬的身上，喃喃低语：“您说话、您说话？”

她渐渐意识模糊了，似乎有人吹灭了药房的灯，她深陷一片漆黑的无人空间……

——禹城——

玄尊三年，春。

天空一道华光飞驰而过，云里似乎飘了一个人，当她睁开眼，再看见眼前事物时，已经稳稳当当站在红尘俗世里，惊呼：“这是哪？”

文馨身背仙剑，昂首挺胸负手而立，更显得她身姿修长、仙风道骨，容颜俊美无双，正是来自天上的谪仙。

举目朝东方望了许久，蓬莱之巅高耸入云，群山绵延起伏无尽无休，十分阔远，她苦笑了一声，忘机道人说她来自山下，再下山时，却没有拥抱自由的欢喜……

文馨正望着远山出神，似乎忘了时辰，忘了自己下山要干什么。直到一曲清脆的笛声将那颗神游的心拽回到现实，自嘲道：“这样被赶下山了？”

一个小女孩骑在牛背上，梳着两个丸子头，穿了件碎花裙，约七八岁，肉嘟嘟的脸让人想上前咬一口。潺潺浣溪流，清脆短笛声，牧童牵骑牟，人间三月天，此情此景，甚美。

文馨走上前，抱拳施了个一礼，问道：“小朋友，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往前去又是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停下口中笛子，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人，看呆了，这个人比她隔壁王二婶家的狗蛋帅几万倍，狗蛋可是村里公认的美男子，愣了许久，她嘴里憋出一句话：“哇，小哥哥你真好看！”

小哥哥？文馨掩面无语，这山下的小孩子都这样吗？年纪小小就是个好色之徒。

她看了一眼平常无奇的胸口，恍然，她现在就是个小哥哥，揣着她那时灵时不灵的法术下山历劫。

这，是她说的不够清楚？她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小女孩羞红了脸，眼底腾起了一丝水雾，看到好看的人就想多看几眼，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真是丢死人了。”

她捋清了思绪，道：“这里叫浣溪村，河叫浣溪河，桥叫浣溪桥。”说话间还不忘多瞟了两眼这个帅哥哥。

文馨再施一礼，道：“谢谢”

小女孩道：“小哥哥，是要到哪里去呀？”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她也不知道自已要去哪，望了望河对岸，道：“往前去。”

小女孩指了指河对岸，道：“前面往东十里，是禹城。”

她一双眼睛始终不离开这个帅哥哥，果然好看的事物都是养眼的。

文馨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匆匆致谢，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在这之前，九州之东的蓬莱仙山上，白云雾霭仙境里，太乙宗无极崖下，忘机道人正襟危坐，一身胜雪白衣，鹤发银须。对坐于前，是个翩翩少女文馨，一身白衣飘带，惊为天人。

一阵山风吹拂，忘机道人洪亮的声音在幽谷中回响，缓缓道：“化己，庇，乃尼山艾友所，草米并刈（yì），乞少子左互，学耒（lěi），弢（tāo）雨水，儿纠叔兵朱。”

忘机道人见她眼眉低垂，神游天外，问道：“你在想什么？”

文馨茫然抬头望着忘机道人，沉吟片刻，才缓缓道出字面上浅显的意思：“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忘机道人捋了捋下巴的银须，对这个答案大为满意，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是为大同。你明白吗？”

一阵山风拂过，似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似花开缤纷，似果实成，她又神游起来，在心里问了自已无数遍，如今天下盛世清明，还没有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吗？

忘机道人问：“你有心事？”

文馨心中奇怪，道：“山下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呼唤我，仔细听，却又听不清……”

忘机道人仰头大笑，站起身来，极目远眺无极崖下茫茫云海，缓缓道：“云崖暖喜正少年，飞达霍练待来年，你既然心中有疑，不如下山解惑，凡间一番历练也好助你得证大道！”

文馨一脸惶恐，回忆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是不是错了？以为她思了凡？她忐忑道：“我……我、我愿意陪着您，在山上一生清修。”

忘机道人没有理会她，伸出左手隔空取来一柄仙剑，道：“山下不同山上太平，这柄仙剑送给你，今后它就是你的一品玄兵了。”

文馨惴惴不安，忙起身朝忘机道人深深一躬，恭恭敬敬接过仙剑，心慌道：“您是要赶我下山吗？”

仔细端详着手中的仙剑，剑鞘装饰着七彩珠、九华玉，她小心翼翼地从剑鞘中拔出剑，顿时一团华光绽放，剑柄上的雕饰星宿运行，闪出深邃的光芒，剑身和阳光浑然一体。

她激动如云海翻腾，能感觉到这股强大的浩然正气。收了剑恭恭敬敬朝忘机道人再一躬。

忘机道人道：“此剑有灵，无名视为不敬，取个名字吧！”

文馨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什么名字配得上它，沉吟良久，她望向天边的夕阳余晖，道：“就叫它暮晖吧，天地无暖色，江晴有暮晖。”

话音刚落，一道华光闪烁，剑身赫然镌刻出两个字【暮晖】。

忘机道人又道：“济世安民，是为大道！山下有你要的答案，你得证大道之日，就是你回山之时。”

说罢，袖袍一挥，她顿时眼前一白，什么都看不见了，既然看不见，那就不看，索性闭上眼享受起来，轻飘飘的，只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像在云端漫步……

站在这红尘里，她想着想着，苦笑不得，喃喃道：“这就是历劫啊？”

走了片刻，就看到一座石拱桥横在水面上，这就是小女孩说的浣溪桥吧，信步走了上去，修长的身影倒影水中，惊跑了水底的鱼，低头一看，也被水中人的盛世美颜吸引了，嘴角微微一笑，心想，难怪那小孩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