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身首离,那尸将的头颅居然还在嗷嗷嘶吼,生命力顽强得惊人。
清幽子又举起右手剑指,朝着那头颅一扫,一道三昧真火凭空生出,那头颅顿时黑烟四起,一股焦臭扑鼻。
不待黑烟散尽,清幽子飞身而下,左手一扬,那堆残骸中金光一闪飞出两张金箔,落在她手心,抬手一看,其中一枚果然是金罡御尸符,然而又多了不认识的一枚。
此刻,天忽然暗了下来,周围的嚎叫声也静了,烟尘与天地一色,静却中又透着诡异,阴风又起,望着无辜横死的村民,众人无不摇头兴叹。
一队弟子手持火把,将村子照得像白天一般,一身狼狈的云成子举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土灰,走到清幽子跟前道:“师尊,多数师兄弟都受伤了。”
清幽子吩咐了几个人,先行将这些尸体焚了,以免再生尸变,待处理完后事,一齐回苍龙山。
冷风又起,林木萧萧。
自林中打斗时觉得气脉通畅后,魏江晴一路就汗流不止,他身手差,修为低,唯独口气不小,若不是清幽子及时相救,他早就成了商陆练剑的靶子了。
人心若静,一切静如止水,人心若乱,便如沸水滚滚,此刻的魏江晴就是一壶烧沸的水,心中焦躁不安,大开门庭,站在廊檐下,吹着冷风降躁。
文馨看着都觉得心急,道:“诵读静心决三遍,于你有用!”
魏江晴连连轻叹,垂首低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我如何苦练剑法,始终连气剑通一重都无法突破?”
文馨朝他走去,道:“气脉阻塞,灵力薄弱,肉体凡胎,剑术不灵,你再苦练剑法百遍也是没有用的!你先打座入定试试。”
魏江晴别无他法,姑且试试,腿双盘,头微低,喃喃低语起来:“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虚空甯宓、浑然无物……”
听得屋内琴声轻轻响起,柔和之至,宛如一人轻叹,又似朝露润花,晓风拂柳。
魏江晴瞬间感觉周身气脉如清泉流窜,注入四肢百骸,身体轻飘飘的,犹如置身在云端,良久良久,直至琴声越来越远,直到声音细不可闻,听不见了,他已经入静……
渐渐的,气脉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慢慢顺畅了,魂飞天外,他已经入定……
身体不停的发热,渐渐全身湿透,最后热得汗都没了,蒸发了,皮肤像冰像玉一样冰晶凝脂。
文馨捧杯沏茶,开水向杯里一倒,马上看到一团白雾腾空而起,杯子里,茶叶像雪花坠落一样,清香幽远,飘到了门外……
许久许久,魏江晴缓缓睁眼,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顿时神清气爽……
魏江晴回头望向屋里,他怎么没睡?起身走向他,坐在茶几前的青席上,道:“暮晖兄!夜茶宜淡,有助睡眠!”
文馨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道:“想不到,你一下子突破了气剑通两重!”
魏江晴见自己玄功有突破,还是一下子两重,不免有些得意,笑嘻嘻道:“还要多谢你的静心决!以后,看那些魔修妖道还敢不敢嘲笑我!”
文馨道:“气剑通有九重,你不过才突破了两重,就骄傲了?”
魏江晴道:“大小也是个剑仙啊!”
文馨摇摇头,端起手边的茶,轻抿一口,道:“不过是心外御剑,还算不得剑仙。”
当头一盆冷水浇下,魏江晴一下子失落起来,端过茶,一饮而尽,不再说话。
文馨又道:“等你突破心剑通,练出剑灵,心意所至,剑如分身,瞬息万里,那才是剑仙境界。”
魏江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剑灵?他指着剑架上挂着的思君剑冷笑一声,道:“开什么玩笑,那块木头能练出剑灵?”
文馨道:“万物皆有灵,剑也有灵性,跟人一样,能不能练出剑灵,看你的造化了!”
魏江晴起身取下思君剑,任他怎么看,都是块木头,就算被雷劈过,也还是块木头,喃喃细语:“剑灵哪是那么容易就练出来的!”随手要挂了回去。
他此刻的愁绪,被门外忽然卷进来的朔风打断,不禁打了个寒战,道:“这个冬天来的有点措不及防啊!”
文馨垂眸,道:“冷风过境,大雪封山,也就是一朝一夕的事了”
魏江晴放下剑,透过窗眺望着远山,一团墨黑,分不清轮廓,像他的境遇,也是一团墨黑,站在门口喃喃道:“春天的繁花,夏天的艳阳,秋天的清凉,冬天……呵!”
说着说着,不禁傻笑一声,文馨一走,萱庐就剩他一个人了,一股孤独感油然而生,他心里盘算着,怎么把那个徒弟骗回来……
此刻的文馨很不文馨,一反常态的话多,又道:“以后你不要惫懒,多加研习内功心法,多加积修外功,争取早日突破气剑通、心剑通。”
文馨摊开左手,两本剑决跃然掌中,他对魏江晴不做过多期望了,心剑通而已,神剑通、帝剑通那都是魏江晴可望不可及的,又道:“太乙宗的《御剑决》、《分形剑决》,与龙门派的《化影剑诀》有异曲同工之妙,你务必用心,还有,剑不离身。”
魏江晴一怔,回头对上文馨那充满期盼的眼神,默默地看着他,眼眶热了。
日照萱庐寂,天公不作美,天空又斜斜飘起了毛毛雨,山中更阴冷了。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二场雨,雨下的不是很大,落在脸上润润的,应该下了很久,山路的石板还是淋湿了一大半。
文馨在前面走,魏江晴在后面跟,心中都有话,但她不想先开口,也不知如何开口,今天的魏江晴很不魏江晴,她在等他先开口。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多远,身后的萱庐已在雾里看不见了,魏江晴有点按耐不住了,几次欲言又止,却又咽回腹中。
路终有尽头,人终须一别,山下的长亭外,两人相对无言,迟迟不肯离去,雨渐渐大了起来,仿佛在催促文馨快点启程,看过了花草凋零,月圆月缺,却未尝过人间离别,此刻他的心中惆怅不是滋味。
魏江晴最终还是开口赶人了:“快些走,小爷养不起你了,一天吃那么多。”
文馨垂眸莞尔一笑,朝他施了一礼,道一声:“珍重。”
魏江晴朝他深深一躬,久久没有起身,目不转睛盯着面前一双白鞋,不敢眨眼,怕一眨眼就不见了,他又不敢抬头,怕一抬头那个人还在,忍不住又留下他,道:“人若有缘何处不相逢,文馨,后会有期!”
文馨转身离去,这一转身竟是头也不回的,直到山路转了弯……
魏江晴深深埋着头,直到脚步声渐远,直到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