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魏江晴满脑子都是“黑灵芝”“树舌”“上当受骗”“奸商”,根本没有听到墨子书的话,他想到了文馨。
文馨见多识广,肯定认得,要是他多走几步路,去找文馨帮忙看一看就好了。
他将黄纸重新包了起来,五指成拳紧紧攥着手中所谓的灵芝,上当受骗心中不免愤怒,他吃了亏不要紧,差点让他背上杀兄的罪名。心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一定要去问个明白。
八荒武馆。文馨正坐在校场的观礼台上,一手托腮,似笑非笑,一手屈指敲击着桌面,有一声没一声地数着数:“五,六,七,八,二,三,四……”
面前那人趴在地上,面红耳赤,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歇斯底里地大哭大闹:“文馨你是不是有病,会不会数数?”
这还得了,文馨笑笑,继续数:“一,二……”
张骁轰然一声落下,趴地上一动不动,他无力再做这所谓的俯卧撑,躺下那一刻,他只感觉四肢都是跳动的,咒骂道:“怎么又变成一了?你是故意的?你乱数!”
文馨一脸无辜,摊手道:“是你说我不会数数的啊!我只好乱数了!”
“你、你你你……”张骁气得舌头打结,捋了好久,才道出一句整话:“本公子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遇到你这么个神经病!”
文馨拍案怒骂:“嚣张了是不是,你骂谁呢?是安先生让我监督你加练的,浪费我宝贵的时间,我还不乐意呢!”
张骁道:“我也不乐意,你走走走走,有多远滚多远,再也不想见到你!”
文馨翻了个白眼,嗤笑道:“不知道张公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生哪能尽如意?”
张骁道:“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就是本公子那十有八九的不如意!”
文馨赞道:“对对对,张大公子所言极是,那就让不如意的事情继续伴随您左右吧!一!”
她又魔鬼般的从一开始数数。张骁心里憋着一口老血,想吐吐不出,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死撑着挣扎了一下,仅仅一下,他又趴回了地上,虚脱无力道:“我不行了,打死我也不行了!”
文馨走过来蹲在他面前,看那一张煞白的脸,知道折腾得差不多了,道:“做不了了?安先生说要做一百个呢?”
张骁无力地大哭:“你要是好好数数,两百都不止了,你就是故意的。”
文馨道:“叫一声大哥,我会在安先生面前替你说两句好话的!”
“你……”张骁痛苦至极,这个文馨乘人之危,这声大哥他要是叫了,他张大公子的面子何存?咬咬牙,声如蚊蝇:“大哥……”
张骁浑身颤抖,似要哭了,不甘又无可奈何的目光落在文馨得意洋洋的脸上,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正在这时,有人跑来,朝文馨大喊:“文馨,门口有人找你!”
文馨纳闷:“找我?谁呀?”
她在城里非亲非故,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谁找他,难道是他?她心中一惊,想不明白她哪里暴露了行踪……
对方又催促道:“快点吧,来了有一会儿了!”
文馨“哦”了一声,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边对张骁道:“今天就这样吧,我会在安先生那替你说好话的,小、老、弟!”
她一路小跑,还当自己在百凤山,还当是只野猴子,似乎忘了这是八荒武馆。她跑出去,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生怕看到左木白那张无情的嘴脸。
“文馨!”
从她脚下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唤,她低头看向声音来处,大喜,道:“你怎么在这?”
魏江晴抱怨道:“你可真难等啊?”
文馨不好意思的垂眸浅笑,解释道:“我已经马不停蹄了!”
魏江晴神色凝重,从怀里掏出一个黄纸包,递上,道:“好了,不说这个,说说这个,帮我看看是什么?”
文馨看后一脸诧异,道:“哪来的?”
魏江晴心有余悸,搂手坐在八荒武馆外的墙根,道:“你别问了,就说,它是不是灵芝。”
文馨很肯定的摇摇头,道:“不是,它和灵芝长得非常的相似,一般人很难辨认,它叫树舌,也有叫它老母菌的,有微毒,虽吃不死人,但也没有什么用处,怎么了?”
魏江晴悻悻道:“我……没什么。”
他挣扎着站起来,庆幸跟墨子书打了一架,庆幸没有给云松子吃,心里骂了自已无数遍。他是信得过文馨的,没有必要骗他。
魏江晴愤然转身离去,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骗子!”
文馨一怔,不知为何:“魏江晴……”
她正想跟过去一看,这时院里有人喊她:“文馨,安先生找你!”
望着魏江晴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她扶额无语,自嘲自己真是占了八荒武馆至关重要的一个位置,她正想跟去,现在只好先去见安则清。
林记药材铺门口依旧立着那块“野生黑灵芝”的牌子,魏江晴气不打一处来,提气抬脚就踹,一人多高的木牌应声碎成了几块。
他黑着脸跨进店门,此时正有几个人对那筐所谓“黑灵芝”评头论足,二话不说,抬脚照着就是一踹,满筐全散落一地,暴喝一声:“无良奸商卖假药!”
“假药?”正准备买黑灵芝的几个客人被他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惊住了,没搞清楚事情真相前,谁也不敢贸然下单采买了。
掌柜听到前头动静,匆匆从后门进来,见踢翻一地的黑灵芝,顿时火冒三丈,一抬眼就认出了魏江晴,怒不可遏:“又是你这个泼皮,棍子没挨够是不是?来人,把他轰出去!”
魏江晴也不惧怕他喊人,从背后拔出剑来,道:“你一个卖假药的,还敢动手打人,来,打一个试试。”
掌柜一惊,一怒,大喝一声:“给我打!”手中拿有家伙的伙计便抡了过去。
魏江晴不慌不忙,先是一剑挡开最先抡过来的棍棒,接着手腕一翻,使出一招“穿云破雾”,喝道一声:“起开!”那名伙计斜飞了出去,咚的一声,砸在散落的灵芝堆里,摔碎了好几株。
又一名伙计手中的棍棒从他背后抡来,他反身用剑一架,硬接一招,收腹高抬一脚,那伙计竟被踢退了好几步,脚下不稳,撞在另一头的药架上,一架子的瓶瓶罐罐,只听叮铃哐当几声脆响,转眼便是满地的瓷片渣子,接着回身再一抬脚,正踢掌柜的胸口,掌柜一脚被踢出四五步远,仰摔在地,手中的棍棒也滚落在一旁。
那掌柜浑身僵硬动不得,两腿直发软,想起起不来,指着魏江晴气急败坏道:“你你你……我要去衙门告你。”
魏江晴道:“你还敢去告状!你以为我怕你去告?你用树舌充当灵芝,卖假药,是不是罪名更大点?”
掌柜瞠目结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在场人看来他就是做贼心虚,纷纷摇头唏嘘,拂袖离去,都在暗自庆幸没有买他家的灵芝。
待人都走远了,一屋子只剩他和药铺的人了,魏江晴又道:“怎样,还要不要去衙门敲登闻鼓啊?”
掌柜道:“你血口喷人!我卖的就是灵芝,谁知道你在哪买了假货,来这里诬陷我。”
要不是看他们一介平民,魏江晴早把他们当邪祟论处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料定了一个卖假药的也不敢有多嚣张,冷声道:“你真是嘴硬,售假药致人生病者,处刑期一年,致人死亡者,商家判处绞刑,我是不是血口喷人,敢不敢去衙门理论理论?”
那掌柜的脸五颜六色,低垂着头,像是在认真听训,一言不发。
魏江晴道:“小爷给你个认错的机会,将那些假灵芝全烧了,保证以后不卖假药,这事就算了结了。”
岂料,那掌柜不仅没有借坡下驴,反而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嚷嚷道:“不是我做的我不认,我说没有卖假货就是没有,你把我店都砸了,你得赔。”
魏江晴见他毫无悔改之意,看来绞刑都没有吓唬住他,心里骂了“岂有此理”“奸商”数万遍,道:“小爷懒得跟你废话,去衙门。”
掌柜受了恐吓,反而吓回了点勇气,他站起身道:“去就去,谁怕谁。”
魏江晴一惊,心想,这掌柜真是勇气可佳,道:“这可是你说的,别怪小爷没给你机会。”
掌柜拍拍身上的土灰,理了理衣襟,怒哼一声,不再理他,径直出门往衙门方向去。
魏江晴捡起墙角的箩筐,将能装上的黑灵芝全装上,他要亲自带上物证,免得有人搞鬼。心想,铲除这个奸商,也算为民除害了。
——正刑司——
衙门坐北朝南,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木匾,上面题着三个大字“正刑司”。
进入大门,首先映入眼帘是照壁,一方青砖浮雕形似麒麟的怪兽,叫“犭贪”,主要是警戒官员不要贪赃枉法。照壁后有一株桂花树,树高枝繁,另有一株南天竹,四季常青。
进入大堂,红漆圆柱上挂楹联一副:“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大堂中间上挂“明镜高悬”金字匾额,匾额下为审案席,立一面青天红日海潮屏风,三尺法桌放在审案席木制的高台上,桌上置文房四宝和令箭筒,桌后放一把太师椅,左为令箭架,右有黑折扇。审案席前左右铺两块青石,左为原告席,右为被告席。庄重肃穆令人生畏。
大堂上两侧分别放置仗、刀、枪、剑、戟、刑具等,让人触目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