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和顾氏兄弟交往入深，云素素总算弄明白灵纹到底是什么了。

原来灵纹就是符箓上的符纹、炼丹时的手印、灵器上的器纹、阵法中的灵力路线、禁制中的能量轨迹，是修真者勾通天地的灵力序列、能量密码和术法印记。

地球上的灵纹术发端于天地自然，脱胎于远古巫术，大成于道圣伏羲。

闲云天风、平野山川，人情物理，都是无形的灵纹组合含蕴在物质中、久经生灭变化而来；

河图洛书是天地自然机缘巧合之下生成的富含道机的高阶灵纹；

当年伏羲大神观天地而作八卦，以大巫之术入道，画出来的图文都是为教化世人而演示的灵纹，是大神勘破了天地道机后记录下来的道法秘钥。从最基础到最复杂，伏羲大神发现和推衍出的灵纹涵盖了所有生活、修炼、战斗所需。因浸淫此道太深太久，这种对道法天地的理解渐渐融入到伏羲大帝的血脉中，世世代代传承了下来。

八卦是最基础的灵纹。修士画卦，能悟通灵机，又以灵气勾通周围灵能，画出的卦文自然便是灵纹；凡人画卦，因不察灵机，又无灵气可用，画出来的图文便只能是普通的图文符号。

伏羲之后，历代人间帝王能从血脉中继承灵纹术的精髓，经过修习，都成了灵纹之道的集大成者，依持此道，帝王们轻轻松松就能完成立国、守土、护民的重任。

但总有一些嫡系子孙的血脉不能苏醒，而旁系支脉的子孙反而觉醒了这部分血脉，得到了传承。因此到夏启立国时，灵纹术的实际掌控者已经从帝王之家转移到诸侯之家了。那时昆吾国之主是夏王朝的诸侯长，人称夏伯。昆吾国之主之所以能称霸诸夏，就是因为他掌握了当时最完整的灵纹术。

到商汤灭夏时，昆吾国主后裔、即昆吾贵族的分支：顾温苏董等国国主的身上，伏羲大帝的血脉已经比较稀薄，传承下来的灵纹术渐次不全；再经近古五千年的销磨，顾氏的血脉已经淡到连传承都消失的地步了。虽然历代顾氏家主都很重视灵纹术的传承，多次组织族人将所知灵纹一一记录下来，灵纹术在他们顾家还是渐趋失传。

“称霸于上古的灵纹术在这个世间似乎被完全遗忘了，如今修士们只知道符箓、手印、阵纹、禁轨，哪里知道这些都脱胎于灵纹呢？一个文明的消失是人类的悲哀，一门道法的断灭就是天地的悲哀了。”顾中行平平的声音中，传达出一种深层的悲哀。

彼时，他正和两个族弟：顾中和、顾中观坐在云素素家中论道。

云素素听着顾中行的讲述，神情淡淡的，心中却在暗想：大神炼制莲舍的时候随手制作家具都能留下灵纹，那莲舍的墙壁、地板、屋顶、栏杆上会不会留有更多灵纹？

她准备得便就进莲舍好好找找，如果能找到灵纹，就照着描画下来，拿给顾中行顾中观好好研习。

上学的时候从历史课上学到，地球上曾经出现过四大文明：古巴比伦文明、古埃及文明、古印度文明、华夏文明，前三种文明都消失了，存续至今的只有一个华夏文明。就算华夏文明，也像一盏风中的残烛，几经摧毁、飘摇明灭，好容易才存续至今。当时她也曾扼腕顿足，惋惜不已，只是事不关己才没放在心上。

如今是华夏文明中最神秘的修真道统正在消亡，她既是华夏族裔又是修真一员，更是可能的灵纹术大成者、曾经的昆吾氏首领许繇前世不争气的闺女，闻言不由感到沉重和刺心，更觉责任重大，想要尽自己的力量挽救一二。

想到顾中行所言：灵纹术脱胎于巫术。忽然记起她小时候不是跟随云老太太拜访过一个行为怪异的巫医吗？之所以觉得怪，因为那巫医的手不时在空中画来画去，问她画什么，她嘟嘟哝哝说不清。现在想来，好像就是符纹哪！

“老太太老太太老太太！”她立即冲着东屋喊。

“疯啦？叫什么魂！”云老太太半天才从东间挪出来，没好气地冲她骂。

“您还记得吗？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老是发烧，您抱着我去东皇庙我表姑奶奶家找一个仙姑，那仙姑在空中比画了半天，又给我吹了一口仙气，然后回来我就好了？”

“……噢，你说她呀，听你表姑奶奶说严打的时候被抓起来过，放出来以后就疯了。”老太太想了想：“也不知道现在死了没有。”用怀疑的目光盯了云素素两眼，问她：“你又想出啥妖娥子了？”

“我……”云素素气结：我出过妖娥子吗？都是你们出好不好？！

“那‘仙姑’在空中比画的是什么？是在空中画符吗？”顾中和忙替她解围。

“对对对！现在想想很像在空中画符，就和中观在纸上演示的差不多。空中画符也是灵纹符吧？”云素素顶着顾中观的白眼一脸希冀地问道。

“是的，如果她画的符有灵力，可就了不起了。空中画符是层次比较高的灵纹术。。。她是濮阳人。。。濮阳正是我昆吾国人居住过的地方！素素，真要感谢你！哪怕她画的符没有灵力，只要不是乱比画出来骗人，都很有价值！”顾中行也激动起来。

“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去找她吧！”顾中观跳起来。

一行人由顾中和开车，从京城赶到濮阳，又赶到东皇庙。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年，这三十年又是有历史以来变迁最快的时代，乡间风物的更改自然也最巨大，以前的道路、村庄、树木都不一样了。他们一路问到东皇庙，又问到表姑奶奶的家，再由表姑奶奶扶着拐杖领他们来到“仙姑”的家，在一间与猪舍最近的小房间里，找到了这家最年龄辈份最长的“仙姑”——她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了。

村里人惊异地看着这群奇装异服的人：云素素宽袍长裙，只讲自在；顾中行道袍芒鞋，一派高人形象；顾中观一身飘逸的白绸云纹唐装（自从收了云素素送的云纹家具，他所有衣物和用具，或绣或画或刻都用上了云纹），反倒像个纨绔；最正常的是顾中和，一身浅灰休闲服，脚上却是一双千层底布鞋，平淡中于细微处可见到与时代的格格不入。

青壮年都到大城市打工去了，村子里只有老人和孩子。

几个孩子跟着这群怪人来到仙姑家门外，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他们的爷爷奶奶假装看孩子也跟了过来。

顾中行进了仙姑的房间，随手关上房门，隔绝了村人、仙姑后辈好奇的探看。

屋中挤进他们五个人，显得很局促，窗子又小，显得黑暗又压抑。顾中行手一挥用术法将屋顶的吸顶灯打开，仔细看那仙姑。

她蓬着头，佝偻着腰，坐在床边一张破旧的藤椅上，满身的尘垢，衰老不……

看来真的没有修炼过。入道后的修士既使爱惜灵力，不肯随便施法打理自己，那灵气或真气对身体的梳理，也会让他们至死都不会太过衰老。

不过，她层层堆叠的眼皮下，是一双时而灰黯，时而精光四射的眼珠，说明她是个真正的巫医，精神力比常人强大得多。

顾中行掩下眼中的惊喜，向她打了个复杂的手势。

仙姑望望他，又望望同村的表姑奶奶，困惑地摇头。

顾中行又打了两个手势，仙姑这才惊异地看着他，嘴张了几张，问道：“你是谁？是波希祖神派你来收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