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并不复杂,时间也并非跨度十几二十年如此长的间隔,涉案人员也简单,只是,最后的结果如何上报才是最关键的。沈恩来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既然温文帝让古凉秋参与了进来,那么最后的结果古凉秋自然知道怎么处理上去符合圣意,沈恩来倒是不用过多担心。眼下需要调查的便是当年负责范辰一案的官员。
首先涉入其中的便是密局,范辰坐到了首辅之位,算是与三相平起平坐之职,调查弹劾他,大理寺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唯有密局。整个调查缉拿过程都是密局一手完成,雷霆之势,一夜之间,京城首辅范家满门入狱,京城是权势的中心,同时也是欲望的埋葬地。风起云落,再大的权势,再多的财宝,倾覆也不过在一瞬间。在密局的缉拿簿中,范若慈在上,而且范若慈后颈处的烙印也证实,第一步的密局的确是将人转移到了第二步,御刑师处。
御刑师专门收纳罪臣及其家属,作为刑罚惩戒的办事处,断手跺脚,烙印毁容皆是在此。而惩戒结束,便是第三步,罪奴流放。
那么范若慈便是第二步到第三步之间,或者第三步罪奴流放过程中出了错。
“去一趟御刑师。”沈恩来看着范若慈的卷宗,揉了揉眉心。
“我们去就行,你留下吧。”南怀瑾想到御刑师那样的地方,下意识皱了皱眉。那样的地方他这辈子都不想暖暖涉足,更不忍她去见识这尘世还有一个如此充满血腥罪孽的存在,沈恩来,他也不愿意。
“不用,一起去吧。”沈恩来摇摇头,她很清楚,南怀瑾虽然阵营不确定,更别说温行兴杵在这儿,还有李昀恒和陈振民都算是太子党,若是真查出与太子有关...她这次必须咬住太子。听到沈恩来的拒绝,温行兴看了她一眼,但是什么也没说。
当日午膳过后,沈恩来、南怀瑾、白羡启三人便去到了御刑师。古凉秋安排的人选倒是出乎了沈恩来的预料,一个太子党的都没有,古凉秋的意思很大可能代表的是背后的圣意,那么这次,陛下究竟是对太子的敲打,还是有意废黜?沈恩来突然一时有些捉摸不透,但是她知道,无论如何,这次她必须抓住陛下的信任。
“啊——”刚踏进御刑师的内殿,便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惨叫,整个御刑师就像是被凄厉恶鬼缠绕的阎罗地狱一般,人间惨剧随时在上演。沈恩来有些生理反应地下意识想要干呕,她将泛酸到喉咙的东西又吞了下去。一旁的南怀瑾也不置可否地皱了皱眉,唯有白羡启整个人一如刚进来时平静,没有任何反应。饶是在御刑师为官十载,引路的刑官也难得地多打量了白羡启两眼。
他自然是听闻过白羡启的名字,白小侯爷,没有上过战场,小半辈子锦衣玉食,却有如此气场倒是让人心惊。
入到御刑师的档案阁,阁外的惨叫倒是变得隐隐约约了,可是伴着阁楼的阴冷,昏暗,偶尔传来的凄惨之音更是让人心头发颤。沈恩来觉得周身泛着一股冷意,她强迫自己凝住心神,仔细翻看面前的记录册,范若慈的名字赫然在列,再往后,显示已经移交给了流放押解官差。那如今看来,只能找到当年的押解差员,核对后才可知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查到这儿,只能顺着继续往下查,只是...
“你们觉不觉得我们这一切似乎都查得太过于顺遂了...”白羡启突然嘀咕的一句话倒是和沈恩来一直觉得不太对劲的点一下重合,就是这个,过于顺遂。顺着顺着就好像步入了他人设置好的线内,只能跟着事先安排好的路线走下去,而且太子那边为何一点动静也没有?太子若是在范若慈这件事上同他原则一般那样公正凛然,又如何会在密局缉拿当日带着温文帝圣御出现,而他交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难道是他达成的交易使得他如今坐得住?那温文帝下令调查的意图又究竟在哪儿?
等到沈恩来三人重新回到太学,已是快要用晚膳之时,然而,踏进六班学堂,没有闻到暖暖的饭菜香味,甚至整个六班空无一人,沈恩来心底下意识一紧。
“这有留字。”南怀瑾眼尖发现了茶桌上的书信,他拿起查看。
“速到院长园外,暖暖遇急。”是韩千金的字迹,而上面‘暖暖遇急’四个字让在场三人立马抽身赶往张之洞房屋之处。
“院长,学生沈恩来——”赶到张之洞屋外,沈恩来饶是心中焦急。却也不能忘记礼数,然而,沈恩来的请示话还没说完,屋门哗地被推开,来人是陈振民。他一看见沈恩来三人眼睛瞬间睁大。“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快进来,暖暖家人寻来了!”陈振民的脸上挂着微笑,语气里是克制不住的愉悦,此情此景倒是让沈恩来他们微微宽心,看来暖暖没出什么事,不过也转瞬被疑惑所替代,陈振民的话是何意思?‘家人?’沈恩来朝着南怀瑾望去一眼,南怀瑾此刻的面色也带着诧异。他们只能随着陈振民进屋。
刚一踏进屋内,一妇人带着哭音的声音便断断续续响起,“哎,我可怜的孩儿啊——”
而那名制造这声的妇人此刻正声泪俱下地拉着南怀云的手,而站在她身侧的南怀云此刻眼睛也通红,随着沈恩来他们进屋的声音,哭声、交谈声都被停止,目光在沈恩来和白羡启身上晃荡一圈后都落在了南怀瑾的身上。
“南兄,暖暖竟是镇远侯爷流落在外的孙女?!”韩千金望着南怀瑾,开口。话一落,沈恩来只觉一阵霹雳,镇远侯爷?孙女?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若暖暖是镇远侯爷流落在外的孙女,那南怀瑾又是什么?镇远侯爷的孙子?
众人都望着南怀瑾,南怀瑾在最初的错愕之后,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只是望着拉着南怀云手的那名妇女,静静开口。
“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