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你要的我已经给你了,还要做到如此吗?”刚进太学临时设置的囚狱内,温行简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语气很明显,太子殿下此刻的心情十分不好。
沈恩来侧过脸看了看伊罕骏,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这人心情倒是不错,还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温行兴率先朝里面走去,走到门口却又生生顿住脚步,往后回头望向众人。
“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正在审讯嫌犯,其他人就暂且在外面等着吧。”
温行兴面色严肃,此刻的他乃是大鲁国六皇子。沈恩来知道,他这是在为温行简留下退路,里面的情景谁也不清楚,但是温行仁和范若慈并无关系,真正会担心范若慈的人只能是温行简。关心则乱,温行简若是真有何违规之处,人越少自然越好。
伊罕骏倒是罕见挑了挑眉,他撇了眼身侧的穆德健步,穆德健步立马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话倒是刚到喉咙却被打断。
“都杵在门口作甚?”是那天那名女子,沈恩来记得,她还有另一个尊崇的身份,鲁国太子妃。看到郑源爽的一刻,温行兴倒是微微有些诧异,但是很快便恢复了过来,他朝着郑源爽行礼,“嫂嫂。”
“小六,杵在门口干嘛,让开,有什么不能进的?”郑源爽大手一挥,人群自动站成两列,为她让出一条道来,她径直朝着温行兴的方向走去。
“嫂嫂,这——”温行兴还有些担忧,捉摸不定,郑源爽已经走到他的面前。望着郑源爽的眼,温行兴叹口气,终于侧过身,让出了门。“嫂嫂,请。”
郑源爽伸手拍了拍温行兴的肩膀,随即半边身子转了过来,望向众人:“都进来吧,省得倒时候又有些胡诌的话传了出去,太子殿下在里面倒是没什么不能看的。”
这般地坦荡大方,倒是让人觉得不进去还扭捏作态起来。众人跟在郑源爽和温行兴的身后一齐走了进去。刚进去便看见对峙而立的两个人,没带小厮,温行简的身后是范若慈。在众人走进去的那一刻,范若慈抬起头看了一眼,随即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她低下了头。这也是沈恩来第二次再见到这个女子。换了一身衣衫,翠绿色的颜色更加衬得她的容貌清雅脱俗,家破人亡,一日之间命途倾覆,也许是有过同样的伤痛,沈恩来下意识地对范若慈多了一丝怜惜。
温行仁看着突然就冒出来的这一大群人撇了撇嘴,但看见范若慈的瞬间还是俯身行了个礼:“嫂嫂。”
“噢,三皇子眼里还有嫂嫂啊。”郑源爽倒是毫不留情地就呛了回去,一开局就完全硬怼,不讲客套。温行仁倒是似乎习惯了郑源爽的直白,没有现象中的恼怒,只是将身子立了起来,没有说话。
“陛下将这个案子交给了密局和太学共同督查,三皇子倒是勤快,平日也没见对旧案这么上过心。”郑源爽此话再次提醒了温行仁,这个案子与他没有关系,他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沈恩来倒是想笑,有郑源爽在,温行仁就讨不到好,看到温行仁吃瘪,也是一桩美事啊。太子娶妻倒是目光独特。
“为陛下分忧,不论是臣子还是儿子都该做的,嫂嫂这话倒是不占理了。不过,嫂嫂此时心情不好也是情有可原,看着自己的夫君如此维护另一女子换了任何人想必都是恼的。”
温行仁说完还意有所指地望了眼站在范若慈前面的温行简。然而温行简没有动一步,他就那样继续直挺挺地立在范若慈的面前,替她挡住所有。恶语也好,刑讯也罢,有他在,没有人可以动得了她。
“三皇弟这是每日趴在太子寝殿吗?我和太子感情如何,你倒是一清二楚。要不我这个嫂嫂换你来做?”
“太子妃此话倒确实有失公允了,我听着,这三皇子是在替你打抱不平,你倒如此冷眼恶语的。”穆德健步跳了出来,替温行仁打抱不平起来。
郑源爽看了他一眼,沈恩来这一眼倒是读懂了‘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闲的嘛你…’
“我鲁国的事情就不劳烦您韩国在这儿操心了。再说了,我鲁国郑家军不是才给到三皇子手下练手吗?我自幼在军营中长大,若是说情分,现如今,我和三皇弟之间才是更甚从前了。”郑源爽的话瞬间在在场众人心中引发轩然大波,郑家军何时给到温行仁的手下了?郑老将军乃太子舅父,郑源爽更是太子妃,说句大逆不道之言,郑家军就是太子家兵,也正是因此,温文帝才会一直忌惮这个儿子,温文帝这么多年一直试图削弱郑家军的势力都不得,怎么可能成功将郑家军变到三皇子的麾下?难道,储君已定?
无数的猜想瞬间在所有人的脑海中成型膨胀,这一切的走向越发不可收拾。一直沉默毫无生机的范若慈在听到这话时难得的抬了头,她望着面前的宽大背影,郑家军就那样拱手相让了吗?
温行兴在郑源爽开口后难得地沉默,温行简倒是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解郑源爽为何当着众人的面提及此事。
白羡启不动声色将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伊罕骏很明显事先知道,从韩国使臣到鲁国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来看,都无意中在拉太子下水,所以?韩国为何要帮温行仁?温文帝知道吗?是他默许的?
原本的‘审讯’在僵持中以古凉秋的到来宣告结束,才从皇宫回来的她只是望向太子和三皇子,淡淡一句:“恭送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无人再出声,因为古凉秋此次还带来了陛下指令,关于范若慈一案,由古凉秋及其选定人手全权查办,其余人概不插手。这也是对温行仁和温行简的警告。
退了出来,沈恩来故意选了和伊罕骏他们相反的方向,太学其他人选择相同。一行人三三俩俩岔开着走,不至于挡道。出来没走几步便遇到了来寻他们的南怀瑾和南怀云,在李昀恒的三两句中,大致讲清楚了刚刚的一切。南怀瑾点点头,未作评论。
“太子妃可太威武了。”陈振民准备回去拿个本子记录下郑源爽言谈语录。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说话之道’。
“嗯。”难得的李青山也跟着做出了评论,虽然只是短短一字。
“郑家军究竟是怎么回事?”白羡启有些疑惑地发问,不过他这话一出,场中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同行的温行兴的身上。平日再好,此刻,也没有直接过问的理由。也只有白羡启,肆意惯了,不过他如此一问,倒也不像是非得要个回答,只是没想明白的自言自语罢了。
“是陛下的旨意吧…”李昀恒开口,语气中有遮掩不住的落寞,陛下偏爱三殿下,已经到了如此程度了吗?这是要废储改立的警示啊。
“或许,是太子殿下自己愿意呢?”南怀瑾的声音插入,温行兴抬头望向他。
“你说太子殿下自己送给三皇子的?”陈振民因为惊异嗓音变得有些尖锐起来。
但是因着南怀瑾的话,沈恩来冷静下来,想起了那封突然到来的陛下手谕。所以,太子殿下交换的东西就是郑家军吗?不,不对。沈恩来摇头,若真是太子遵从圣意让出郑家军给三殿下,那么缉拿范若慈便是在太子抗争下的陛下妥协,而三皇子已经得到了郑家军,那么他再次意欲刑讯范若慈就说不过去了。
那还剩一种可能就是这整件事便是太子和三皇子私下的交易,太子献出郑家军,三皇子帮太子从中周旋,使得范若慈在当日免了入密局。所以他今日所作所为不过是有恃无恐罢了,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可是太子的软肋还在,并且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他在敲打温行简。
这一切想通后,很多都解释得通了,只是,郑源爽公之于众郑家军‘易主’目的又是什么?
沈恩来觉得脑袋里面很多的线索,看似整明白了,却又发现后面还有一团的结,眼前是吹不散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