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想着潘绿意美貌可人、才华斐然,是一定能抓住赵元休的心的,可让皇帝难堪的是,自新婚之夜开始,赵元休就不曾碰过潘绿意一下,郗氏不止一次跑进宫里跟开宝皇后哭诉,这显然打了皇帝的脸,于是皇帝气急,勒令刘绮雪一月内必须离开汴京。
不过皇帝没想到这旨意传出来,赵元佐和赵元休还发作,柴绍情倒是先被惹恼了。
虽然柴绍情也不想呆在京城,但这样的驱逐显然是让柴绍情不满的,于是柴绍情脸子一甩给皇帝上了份奏表,主旨大意是说自己年岁大了身边需要人照顾,想向皇帝索要刘绮雪照顾自己,字里行间的意思却是说皇帝因为刘绮雪的生父是异族得位不正导致穷兵黩武,才导致刘绮雪家破人亡、流落街头。
皇帝素来看重名声,柴绍情一番话数落得他气闷,但是碍着柴绍情的身份他不好发作,毕竟自己家的江山是柴家主动退位得来的、孙宁馨也是柴绍情的女儿,于情于理皇帝都不好说什么。
何况柴绍情说的是事实,北伐几个月,已经花出去两年的税收了,但战绩惨淡,杨业还因为战术失败被擒后绝食而亡。
虽然几次大败潘美和曹彬等人为皇帝背了黑锅,但一旦被百姓知道这几次战役失败都是因为自己疑心重不肯放权武将,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官家,这柴郡主言语间都在讽刺您啊。”赵普一脸的义愤填膺,“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何况这刘氏的身份虽然还未查明,但事有蹊跷不得不防啊。”
皇帝听者赵普的话却没有直接接话,而是捏起窗前的一朵落花细细看了许久才道:“赵卿,你说说柴郡主此人如何?”
赵普不知道皇帝想说什么,只得据实而言道:“柴家门第显赫,柴郡主是前朝皇帝的妹妹,孙家二房与高琼大人、曹彬大人、秦王、魏王、邠国公还有宫里的邵尚宫、臧娘子家中都有亲,可以算得上是门楣光辉。”
“是啊,”皇帝长吸一口气,“柴家树大根深、亲家关系错综复杂,哪里是随意可以动的?”
赵普也默然了,柴家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他其实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孙家家塾的学生就遍布朝野。
“臣倒是有一个办法。”一旁一个内监打扮的人,突然开口了。
这人便是天雄军都监王继恩,由后周入宋,初养于张氏,名德钧。开宝中,复姓赐名,为内侍行首,为先帝、皇帝所宠遇,任排阵都监,久领兵于河北。
先帝驾崩时,并没有留下遗制,宋斯曾急令王继恩召先帝之子赵德芳入宫,王继恩却拿着遗制去找了当时还是王爷的皇帝,这才让皇帝捡漏登基。在皇帝心中,王继恩的地位就连赵普也没法比,因此他一开口,皇帝立刻眼前一亮:“王卿请说!”
王继恩不紧不慢道:“官家可下一道口谕,就说贵妃薨逝,体谅老夫人心情,准予柴郡主与孙家诸人前往西京与孙家长女孙宜馨一同居住。”
这个建议本质上还是皇帝退让,但大家都知道孙家几房之间并不算和谐,这间接给柴绍情拉了仇恨,算是警告柴绍情以后不要再随意置喙皇帝的事。两害相较取其轻,皇帝最终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道口谕让刘绮雪随柴绍情离了京。
柴绍情知道皇帝这是给自己找台阶下,也就默许了,本来她也不想呆在京城里。柴绍情本就巴不得这样,毕竟她唯一还在世的女儿就住在西京,可其他几房并不这样想,尤其田氏的养媳的杜秉毓,一想到西京孙府那两个小狐狸精,她就头疼:“阿娘你可看了官家的谕令?”
小田氏知道杜秉毓的小心思,当年杜秉毓二十一岁了还嫁不出去,昭宪太后心急,就把杜秉毓指给了当时只有十四岁的孙贞怀。
那时候孙贞怀已经是小田氏养子了,为了抱住杜家这条大腿,小田氏自然就同意了,可毕竟两个人差距太大,孙贞怀长成的时候,杜秉毓已经年近三十了,怀了一胎却很快因为身体原因小产了。
这样的状况下,小田氏不得不做主给孙贞怀纳了两房妾室,便是朱氏和许氏。这朱氏是杜秉毓的远房表妹,而许氏是潘素外祖家的族亲,都算是知根知底。
原本小田氏以为,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不会出什么状况,谁料二人逐渐得宠后,便不把杜秉毓放在眼里了,尤其是许氏,在生下儿子后,在家中的地位隐隐有超过杜秉毓的迹象。
“你不必惊慌,”小田氏扣了扣桌面道,“你是什么出身,万心和许莹儿什么出身,你怕什么?”
“是,是······”杜秉毓垂眸道,“儿媳只是不忿,那刘氏惹了祸偏要我们来背锅不算,原先您设想的借机把绯月嫁给三皇子的戏码也没上演······”
“够了!”小田氏见杜秉毓也没个收敛,立刻气急败坏道。
“罢了,”杜秉毓被小田氏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小田氏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恢复了神色,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道:“官家心思难测,好在姓赵的老夫子已经回来了,这老东西,逼死了涪王,楚王和他的几个兄弟不会饶了他,你去安排,让翠喜去做,一定要让陈王去找这老东西联盟,这样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
“是是是,”杜秉毓急忙道,“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您放心,这次一定没问题,儿媳也会亲自盯着的!”
“嗯······”小田氏的年纪毕竟是大了,听着这句话,点了点头,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杜秉毓看得一头雾水,却不敢叫醒小田氏,只得莫名其妙地退了出去。
“娘子,”一直站在门口没敢吭声的卫妈妈突然对杜秉毓耳语道:“房州传来消息,说是涪陵县公,病逝了。”
“什么?”杜秉毓脸上掠过一丝惊愕,然后迅速恢复了平静,“这才去了房州多久就殁了,不会是官家动的手吧?”
“奴婢看不会,”卫妈妈摇了摇头,“官家这些日子因为楚王和韩王的事焦头烂额,尤其是楚王,为了涪陵县公的事,已经跟官家闹了几次了。”
“那倒也是,”杜秉毓点了点头,“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早殁的孙氏可是老太公弟弟的女儿吧?”
“正是呢,”卫妈妈扶着杜秉毓缓缓前行,“老太公这个弟弟可是没什么血脉在世上了,唯有那几个外孙了,虽说这邠国公致仕去了江南,但二房和国公夫人素来跟那位老叔公走得近,一定会去吊唁的。”
“我说婆母怎么突然想起让陈王跟赵普那个老东西合作了,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杜秉毓嗤笑一声,“这冀王还单着呢,恐怕就是等着二房离开,好筹谋些什么。”
卫妈妈不敢接杜秉毓这话,但她心知肚明,杜秉毓说的绝对没错,孙绯月虽然被勋贵世家嫌弃,但依然心比天高,想嫁皇子的心一日也没有消散,虽说赵元俊没有赵元休那么白净,但也算勉强得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