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素妍疾言厉色的一番威胁后,李陈氏显然是老实了很多,而皇帝也顺势同意了朝臣们的意见,不再责罚赵元佐,而是把他暂时安置在了西京潜园。
“王爷这是怎么了?不开心吗?”陈王府中,次妃张氏轻轻绕到赵元佑身后,为他按着头部。
皇帝的三个已婚皇子都有着独特而相似的经历,便是所爱之人无法成为自己的正室嫡妻。
赵元佐算是比较好命的,起码冯茜蒙是赵元佐的青梅竹马,尚有感情,庞嫃也算是赵元佐的心上人了。
但赵元佑和赵元休是一个比一个惨,赵元佑为了争夺储君之位不得不娶了隰州团练使李谦溥之女李氏,只能让自己心爱的张氏做侧室。
“你来了,”赵元佑轻轻握住了张氏的手,“这些年总是委屈你了,眼下我离诸位只有一步之遥了,我一定要努力争取,让你坐上贵妃之位。”
“我不做什么贵妃,”张氏只是个梳头婢女出身,能到今天的位置也算是抬举她了,“王爷陪着我就好。”
赵元佑打心眼里感激着张氏这么多年的陪伴,这些年若是没有张氏,他恐怕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了:“听说涪王的二公子去找了四哥,我心里总有些打鼓。”
“难道涪王一家要帮楚王复宠?”张氏也担忧了起来,“当年秦悼王之死,与赵普大人有关,也与王爷您有些关联,若是如此,您可要留心啊。”
“是啊,”赵元佑扣了扣桌子,“眼下还是要尽快跟爹爹提起将赵大相公调回京的事才行,不然朝中助益不够啊。”
“说到这儿,”张氏轻轻环住赵元佑,“王爷应该去看看夫人了,夫人娘家能给王爷颇多助益的。”
“自然要去看她,”赵元佑眼中划过一丝阴冷,“帮我把胭脂水粉装好,我等一下就去看夫人。”
“是。”张氏的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年的除夕来的似乎有些匆忙,边关的战事持续告急不仅几乎拖垮了户部,更是让整个京师蒙上了一层阴影。
“娘子,”侍奉着李素妍穿戴,温玉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如今边关战事不顺,眼下陛下又要选新人,您可有打算?”
李素妍的脸上并无半分波澜:“温玉,你随我陪嫁入宫的,这些年,你觉得官家待我如何?”
温玉想了想道:“官家对您礼遇有加,也十分宠爱。”
李素妍嗤笑一声,仿佛是自嘲一般:“论出身,我虽出身高贵,但比不过高氏;论美貌,我的姿色也无法与臧氏相比;论才情,我更是比不了孙宁馨······”
“娘子,”温玉轻轻地打断了李素妍的话,“娘子,李家世代功勋,您又是先帝亲自选定的德妃,不必介怀太多。”
“如今边关告急,几位兄长也并没有被重用,后宫官家又要添置新人,你觉得官家把我放在眼里了吗?”李素妍冷哼一声。
温玉不再说话,她承认李素妍说的没错,皇帝这样刻薄寡恩的人,对任何人都有着一颗提防之心。
不,除了对孙宁馨。
温玉长叹一口气,扶着李素妍缓缓走出了仁明殿。
李素妍来到升平楼之事诸人几乎都已经来齐了,今日是除夕大宴,来的人格外多些,诸人见到李素妍纷纷行礼,李素妍也得宜地一一回应。
升平楼正中已经摆好一张大宴桌,面北朝南,正中央的位置自然是留给皇帝的,皇帝旁边就是李素妍的位置了。
而稚子年幼,所以怀抱四公主、七皇子且身怀有孕的臧缃纭和同样有孕的的高渝便成了今天真正的主角,居皇帝右手边的第一席第二席,吴宜修、刚刚被封为御侍的朱婉君、王郡君、方郡君只能屈居在第三席至第六席,洛阳李氏、刘媛、刘忡、窅娘则坐在最后。
而左手边顺列而下的则是诸位公主和皇子们的女眷。分别是二公主赵孟姜、陈王府的正室李氏、侧室张氏,还有赵元休的正室潘绿意、司衣陈氏。
二公主赵孟姜与母亲洛阳李氏长得并不相像,却也生的肤白和气,她简单的穿着一件湖蓝色的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配着蓝宝石的珠翠,坐在那里一副养尊处优的富贵气象,显得整个人光彩照人。
陈王的正妻李怀玉是个秀丽美人,眉眼之间都是夺人心魄的秀气,此刻穿着金线绣的一席淡黄色软银软罗百合裙,头戴一色菊花金饰,衬托着本人的肤光胜雪,显顾盼生姿。
次妃张氏的清秀柔弱,但却不似外表看起来这般楚楚可怜,今日更是为了这次宴会满头珠翠明铛的,也是华丽夺目。
刚刚过门没几日的潘绿意素来喜欢热闹,为了今天专门做了一身绝美的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配上郗大娘子专门为潘绿意找人打造的金丝八宝攒珠簪,光芒简直越过了皇后李素妍。
而坐在角落里的小陈氏则是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襦裙,不敢让自己风头太过,毕竟潘绿意在府里就对小陈氏百般刁难。眼下秦国夫人病重,这样的场合,作为主母潘绿意能让小陈氏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官家,”秦晴骤然掀开门帘,紧攥着帕子的手指根根发白,面色惨然地走到皇帝身边耳语道,“不好了!赵德隆大人休沐归来前往西京探望大皇子,可不知为什么,赵德隆大人被毒死在大皇子府上了!”
“什么?”皇帝手中的杯盏瞬间滑落,在地上轻轻发出一声“叮”的声音,随后他勉强恢复了神色,忖了半日才小声对秦翰道:“秦翰,你亲自去办,让韩王派人去西京扶灵,对外只说隆哥儿是疾病死于任上!”
“是。”秦翰微微垂眸道。
秦翰和秦晴都是十分明白,皇帝对这个长子多么偏爱,虽然贬谪,但皇帝依然给了他很多封赏,如今外头已经对赵元佐议论纷纷了,皇帝并不想引起轩然大波。
张旻扶灵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龚美怕张旻解释不清,还巴巴跟着回来了。
龚美这一回来,刘绮雪等人自然也就知道了赵德隆之死的真相。
龚美走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那少年手中也没空闲,拎着一个浑身被绑得结结实实的老奴婢,嘴巴已经被堵了起来。
刘绮雪被吓了一跳,却见少年咧嘴一笑道:“小娘子不必害怕,我是周文质,龚大人的下属。”
“那,他呢?”刘绮雪还是向龚美身后缩了缩。
“这是那日我抓到的人,”龚美瞧着周文质那粗鲁的手法忍不住踹了被捆的那老奴一脚,“赵大人的死十有八九跟他有关系。”
“怎么说?”孙守彬的眉头微微一皱,看着地上这个苍老的面孔,怎么也不能把这个老婆子跟杀害一方知州的凶手联系到一起。
龚美不答,只是看着那婆子,似乎在等那婆子自己招供,可那婆子的脸上虽然淌下了汗水,但她咬紧了牙还是没说话,她坚信,自己的主子一定会来救她。
龚美见她不言语,也不废话,微微示意了周文质一下,周文质立刻明白过来,从那奴婢的头上拔下一根木簪子,然后将簪子旋开分成了两截,里头立刻滚出一堆浓稠的液体。
随后周文质将一部分液体滴在了那婆子的手上,婆子立刻尖叫了一声,随即便似死猪一样倒在了地上。
“这么厉害的毒药?”孙守彬早年南征北战,是见过世面的,但这种奇特的毒药,他也是为所未闻。
“我们检查了家中所有能用毒的地方,也找人查了赵大人的尸身,竟然是一丝古怪也没发现,”龚美慵懒的长睫毛下的双眸潋滟出摄人的魅力,“原本我们也是一筹莫展,恰巧遇到这婆子在大皇子书房外鬼鬼祟祟被抓住了。”
“大皇子?”柴绍情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意外,“大皇子已经被贬为庶人了,他们为什么要对大皇子下手?”
“不,大娘子,老身以为,”齐妈妈陡然想起了什么,“刘小娘子已经离开西京太久了,这次大皇子出事,官家嘴上不说,十有八九是要偷偷去探望的。”
此语一出,在座的人皆是吃了一惊,气氛顿时如胶凝住。
这仿佛是所有人都忽略的事,若是皇帝知道了刘绮雪擅自回京会怎么样呢?柴绍情立刻就想到了西京的长房,隐隐之中,柴绍情总觉得这件事与田氏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