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李素妍到底做出了什么处置，只知道李素妍将结果禀明皇帝后，皇帝当场表态要将宋沆等人以狂妄之罪贬斥。数日后宋沆即被贬，吕蒙正也不敢出声了。

而因为这件事，皇帝对赵元僖的态度也是一落千丈，没多久他就开始频繁召见其他儿子，想要选出一个继立大统的人。

本朝素来尊崇立嫡立长，但是自己两个年长的儿子的神经质让皇帝谨慎了起来。

赵元侃在皇帝眼中一向是个纨绔子弟，皇帝根本没把赵元侃当做储君人选，几乎是自动跳过了这个儿子；

赵元份是皇帝所有孩子里最为聪明伶俐的，也颇具善心，只是赵元份身体不大好，皇帝很担心赵元份命数不长，到时候主少国疑，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皇帝一直怀疑赵元偓不是自己的儿子，同时他不想让李素妍日后掌权因此不会选择八皇子赵元俨，于是皇帝可以选择的便只剩下了赵元傑和赵元偁。

这两个孩子皇帝都是十分喜爱的，但赵元偁毕竟只有十岁，皇帝还是决定先看看赵元傑的表现。

“元傑，官家封你为吴王，有心在你和偁哥儿之间选择一个储君，你也应当勤勉些才是。”西京孙府的书房中，孙守彬看着赵元傑只醉心书法不免有些恨铁不成钢。

谁料赵元傑并不在意，他嬉皮笑脸对孙守彬道：“外公我可不想做皇帝，若是要我选，我倒是想继承您这栋大宅子。”

“你啊，”潘惟吉也忍不住摇了摇头道，“我听说你为了几日后的生辰，修建了一处极度奢华的园林，其中作为园内标志性建筑的假山就花费了一百万钱？”

“是啊，”赵元傑依旧一脸的不在意，“姐夫您别说爹爹会数落我之类的，我就是故意的。”

孙守彬和潘惟吉不再言语，赵元傑与其他孩子都不同，他很小便出宫开府，主见性比其他皇子都要强得多，若是他要做什么，其他人很难改变他的想法。

“也罢了，”孙守彬站了起来拍了拍赵元傑的肩膀笑道：“你小子素来是不听劝的，也罢了，襄王也快到了，我们一起去用饭吧，你这游历多年，权当给你接风。”

“好！”一听说有吃的，赵元傑的眼神也亮了起来。

“我在外多年，想不到六哥身边有了这样的佳人。”一到饭厅见到刘绮雪，赵元傑立刻酸了起来，“早知道这样，我也多来外公处了。”

“臭小子不许腹诽我绮儿！”赵元侃一巴掌拍在了赵元傑的头上。

赵元傑吃痛，挠了挠头道：“是是是，六哥我都是被你打笨的。”

“你还有心说笑？”赵元侃并没有打算饶过自己这个弟弟，“你那座富丽堂皇的假山传得满京城都知道了，人人都道那假山，周围的花草树木也都是极为珍稀的品种，可见花费不小。”

赵元傑见赵元侃提起假山，立刻不耐烦道：“六哥不就是想说伯娘和五哥安排了眼线在我府里么？我知道的！我就是想让爹爹放弃我！”

说罢，赵元傑将筷子一甩，愤然离开了饭厅，刘绮雪想拦住赵元傑却没有成功。

“这孩子，总是这样，”孙贞吉叹了一口气，“官家现在对他青眼有加，他却······”

“这也不能怪他，”孙贞乾还是非常理解赵元傑的，“只是如果吴王不愿意，官家恐怕还是会寄希望于许王，毕竟七皇子还是太过年幼了。”

“许王这个人看着贤明大度实际上睚眦必报，”孙贞谅也道，“他府中那个张氏与长房的养婿张颖可是一脉的，若许王即位恐怕第一个要清理的就是我们家。”

孙贞素对这些政治斗争并不算敏感，但是对赵元僖的了解还是让他对孙家的未来十分担忧：“眼下储君未立，朝局不稳，如今我们要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孙守彬自然是最担忧的，“你们阿娘身子愈发不好，我也无暇管这些，你们几个男丁一定要时刻注意朝中动向。”

“是。”孙守彬的几个儿子立刻起身拱手道。

孙守彬也没再多言，轻轻挥了挥手便起身向自己院中走去。

“大哥，我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孙贞善有些不安心，“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孙贞吉微微垂下眼睑，沉沉道：“去叫绮儿来吧。”

数月后，孙家人便听说，赵元傑的生日宴会上，他执意要王府侍官姚坦称赞一下他的假山，谁知姚坦冷冷地回道：“在我眼里哪有什么假山，全是血山！我是农民出身，还未做官之前，亲眼看到过州县衙门的官吏催缴赋税的场面。如果哪家交的迟了，就逮捕全家的男丁，押到县衙去受鞭刑那些人被抽的全身是血。这座假山所用的费用都是农民缴纳的税赋，试问不是血山又是什么呢？”

原本这并不算什么大事，谁料赵元傑勃然大怒，指着姚坦说：“一派胡言，爹爹也在修假山，那假山比我的更加壮观，那也是血山？”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面无人色，毕竟讽刺当今帝王是杀头的大罪。

赵元傑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明着是个宽和，背地里却个小肚鸡肠的人，这件事传到自己父亲耳中，这位皇帝陛下必定会“虚心采纳谏言”。

而后赵元傑便就坡下驴，瞧着自己的父亲“虚心采纳谏言”了，立刻开始装病，还借自己乳娘王氏的嘴让皇帝贬黜姚坦。

皇帝听后非常生气，道：“姚坦是我亲自选的品行端正的君子来辅佐自己的儿子。这个赵元傑自己不听劝谏，又谎称有病，这就是用尽手段逼迫我将正义的文臣赶走，这怎么得了！”

随后，皇帝命人将赵元傑拖到自家后苑，打了几十大板以视惩戒。接着又亲自召见姚坦，对其进行了安慰。

刘绮雪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太过惊讶，自见到赵元傑起，刘绮雪就从这个少年的眼中看出了一股子叛逆和倔强，而且柴绍情也说过，自李夫人离世，赵元傑便不喜欢与人接触了，恐怕李夫人之死在当时只有六岁的赵元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而这个伤痕极有可能与皇帝有关。

但刘绮雪眼前需要担心得不是这个，而是那日孙贞吉和孙贞善的提议——扶持赵元侃为储君。

皇帝其实并没有很多的选择，除了赵元僖、赵元傑，便是赵元偁和赵元侃了，赵元傑不愿意上位，赵元偁年纪尚幼，相比赵元僖，如果自己扶持赵元侃上位，那么对孙家、对自己都是完全不同的生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