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玮怕跟着的人说出什么流言，并没有上马，只是跟在马儿旁边走着，马儿似乎懂得他这份心思，走得很轻很慢。

西京到汴京并不算很远，但因为刘绮雪受了伤，众人还是在半路的村镇歇了下来。

此刻夜已阑珊，空气中流动着莫名的恐怖气息。冷风阵阵吹过，枯枝败叶和废纸垃圾，从地上席卷而起，和漫天的沙尘一起飘飞，偶尔几只野狗扑食着道路两旁的残尸，令眼前的夜色显得分外可怖。

“不早点儿睡吗？”看着刘绮雪一个人坐在破庙门口，曹玮还是忍不住走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坐在了台阶上。

刘绮雪摇了摇头，嘴角微翘犹带笑意，柔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睡不着，”曹玮随手拿起手边的一个草标，似无意般道：“我有事想问你。”

“你问吧。”刘绮雪知道这一天总是会来的，倒不如让曹玮问个明白。

曹玮的神情突然变得很认真，他盯着刘绮雪的绝世容颜轻柔地问道：“绮儿，你告诉我，楚王和皇上，你喜欢过他们吗？”

“我曾经，”刘绮雪感觉自己的喉咙里似乎被塞了什么东西，“我曾经，很喜欢那个少年，他勒马救我于危难，他为我挡住了刺客的那一剑，我以为他是真心待我，可到了汴京我才发现，他的心啊，被分了好几瓣，给了那么多女子。”

“后来，他自以为是为了我，纳了从小欺负我的庞家姐妹，我就知道，我跟他永远都是不可能的。”刘绮雪顿了顿，继续道，“而另一个少年，他是真的爱着我，但是他又不敢为了我去跟自己的父亲作对，所以虽然他对我很好，但却依旧让我受了委屈。”

“所以，”曹玮眼睛眨也不眨，“你爱过他们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刘绮雪反将一军。

曹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措手不及，因此瞳孔不经意的微微一缩，许久才道：“我遇见你那年我十一岁，你十六岁，我从来没见过如你一般美丽的女子，我那时候看着你觉得你真是好看啊。后来你教我侍弄花草，我觉得你真是仙女一般的存在。”

“然后呢。”刘绮雪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曹玮继续道：“后来他们都说你似乎变了，你熟读兵法史书，开始为官家出谋划策，开始运筹帷幄，可我觉得你从来没有变过，你还是喜欢迎风起舞，喜欢在湖边弹琴，你还是你，只不过你强大了，再不是当年那个怯生生地女子了。”

刘绮雪的唇畔起了一丝愧疚，她看了看曹玮，安慰道：“人生很多东西都是不能自己选的，你要做的就是过好眼前的人生，潘绿萝是个良善之人，就像曹夫人一般。”

曹玮知道刘绮雪这时借自己父母的相处之道来告诫自己，也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今天的事情疏远我，就算不可能，我也想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

“好。”刘绮雪再次笑了起来，明媚的眼睛光芒熠熠。

几乎是耗费了三天三夜，一行人终于在这日黎明时分，到达了目的地。

眼前巍峨坚实的城门下，走过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

青蓬马车内，刘绮雪因为几日的奔波，面色已经有些发白。但她眼望着这眼前的秀丽风光，又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

她欢呼雀跃地跑下了马车，看着城门上方的“汴京”二字又蹦又跳，曹玮简直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急忙吩咐来迎接的女使们护住刘绮雪，生怕她有什么磕碰。

曹玮一早就遣了人来禀告孙家路上发生的事，柴绍情十分担忧，见刘绮雪平安归来立刻仔仔细细瞧了刘绮雪两圈，生怕有什么磕碰没瞧见的。

“绮儿，这官家已经来了三四封信问你何时回去了。”众人坐定，王璟愉立刻迫不及待道。

刘绮雪知道赵恒一定会催自己，所以并不惊讶，只是她没想到赵恒竟然拿捏住了自己对长辈的尊敬之心，央了王璟愉来说：“不急，我瞧着三个孩子挺喜欢西京的，倒不如多住些日子，婶娘可是厌烦了我？”

“怎么会，”王璟愉笑了起来，“我倒是盼着你多住些日子，鸢儿的婚事刚定下，你若在还能帮我操持一二呢。”

王璟愉这也是实话，要不是赵恒如今是皇帝了，她压根儿不会提这一句，李素妍恨孙家入骨，若是刘绮雪回了宫，李素妍十有八九还是会顺着刘绮雪找孙家麻烦，倒不如让她留在家里。

而此刻高淑也忍不住看了王璟愉一眼——很显然赵恒不止委托王璟愉一个人，只是高淑没有开口。

“得了得了，累了一天了，先歇着吧。”孙贞吉一眼就看出了这里面的猫腻，眼神闪烁了几下道。

刘绮雪奔波多日早就累了，略略告罪便最先离开了。

刘绮雪依然住在合欢院中，虽然自刘绮雪进了宫，这合欢院便总是空着，可却一直是收拾得妥妥当当，刘绮雪先安顿了四个儿子安置，便回了主屋。

刘绮雪一掀开门帘便看见一脸贱兮兮的赵恒坐在案几旁：“你再不回来我可就睡着了。”

“你怎么来了？”刘绮雪喜笑颜开地屏退了左右。

赵恒也不客气，他看着美貌眼前二十年如一日的刘绮雪，紧紧抱着她道：“你这都四个多月没回来了，宫里除了思雪，便只有可卿那个小丫头和杜琼真，我可是想念你想得紧呢。你也是的，一走走了这么久，都不管我。”

说话间，赵恒便紧紧地拢住拉刘绮雪，这么长时间的分别让他更加知道自己其实是离不开刘绮雪的，于是一见到她赵恒便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紧紧抱着眼前的爱人，不愿意放手。而刘绮雪也没有挣脱，她知道自己现在唯一的依靠就应该是这个男人，不管赵元佐还是曹玮，那都不是她真正应该依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