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扯下蒙面人的面巾!
果然,眉眼艳丽,鼻梁高挺,妩媚和单纯恰到好处地糅合在她的脸庞——这能驭蛇攻击我们并险些将我们送入死地的人,果然就是个女子!
只是,她却奇怪地有着既不似我们中原人,也不像纯粹西蛮人的长相——曾在西蛮王庭混迹整整一载,我太明白西蛮王庭中的女子,她们的眼里可不会有丝毫的单纯!身在野蛮而又蓄奴的西蛮王庭之中,她们一心想的,一向不是征服男人就是征服国土!
而当下,这个最多十七岁的女孩正用了毒蛇般的眼神紧紧将我盯住,而她看我的样子,就好像我是个奸淫掳掠、十恶不赦、天生该死的魔头!
这女孩很厉害,我承认,我居然被她盯得有些发毛。
而我也是个很厉害的女人——这可是非红常常挂在嘴边的。
不知道非红是不是在见识到我患有梦魇又极度恐惧蛇群之后可怜我,所以才用这话来安慰我,总而言之,他常说这句话;或许有时还会再加上一句“其实将军可以不用活得那么厉害”,不过总而言之,这的确是非红对我的评价。
我自问受之无愧,也并不打算做任何改变。自从在那个雨霁天未晴的草原疏林里被非红救下之后,我便痛下决心,一定要变得厉害起来!至少,不能再靠这个比还我小上三岁的非红来推进我的复位之路!没错,那时候我不过十三,而非红也才十岁,也不知道是什么给了我们两个小孩子力量,我们居然对“混入西蛮王庭偷盗军事机密,立下军功袭爵复位”这个想法一拍即合!我想我做过最大胆的事,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强迫非红扮了女装混入婢女行列,而我自己则扮了男装混进奴隶之中。
我本想着,奴隶可进斗场,而连连获胜的奴隶自然可以声名在外,然后被王庭中人提拔升迁,日益靠近权力中心;且奴隶被提拔之后,多是被编入军队,那我自然就有机会接近军事机密!然而可惜,天不遂人愿,那时掌兵的是王庭三王子,用中山国的话来说,三王子就是个只爱美色的纨绔!他长年累月地只同那些漂亮婢女们亲近,所以不论我在斗场里有多么拼命,也无法引起他丝毫注意!
当我从非红口中得知这个情报之后,我很是颓废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我便从斗场黑马变成了放马奴。而非红救我、送我绣花丝帕鼓励我,就是在这段时间,他那时候,总是乐观得让人嫉妒。
在他救下我之后,我彻悟,一改先前的颓废样子,我打算从二王子身上入手。不同于他弟弟,虽然他们二人是双胞胎,但二王子却是个励精图治的帝王之才,除了一心提升武艺,他也很好奇中原文化,而在中原文化中,他又尤其喜欢兵法。
我因年纪太小还不能随父亲到战场上见识的时候,便开始学习兵法了,且师从大都城里最好的兵法师父——我的父亲和卓,区区一个西蛮王子,又对我中山国的文化一窍不通,我自然教得他。
于是我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午间,孤注一掷地一路打到二王子的王帐,最后对着正午睡的他高喊道:“我可以教你兵法!”
他看着被他身边两个近卫给牢牢制住的我,又看了看王帐外哀嚎不停的站岗士兵,似乎有些震惊,最后他摆了摆手,说:“除开中原的兵法,孤或许还需要你教教刀法。”
然后事情便一帆风顺了,我顺利地成了二王子的师父,成功跻身于西蛮王庭贵族之流,然后便是我顺利地盗得军事布防图,回都、正身、袭爵、和家复立,最后便是同胡啸、小相国林言以及林渊林意姐弟一同游山玩水赋闲近一年,封疆才给了我三千人派我抵挡“边境之战”。
非红对我厉害的评价,就是来源于此时。大抵是因我这厢十分顺利——马奴出身却能将二王子拿捏地无比顺心遂意——非红的日子却正日益难过,都得怪那个三王子,他不知何时瞧见了非红,从此便是尾随、骚扰外加十八般武艺的纠缠,直把非红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好容易甩开他来见我一面,也都是一迭声地催我快点行动,拿了军事布防图他也好立刻随我跑路!
现在想想,那时的局面当真是好笑非常,我看着眼前这个糅合了中原和西蛮的美丽的女孩,从她的眼中我看到了一丝诧异。
“你笑什么!?”她开口就是咒骂,“秃鹫一样恶心的和家女人!”
呵,这骂法真是让人亲切的熟悉,当年三王子发现我同“可爱小婢女”非红密会的时候,也是这么骂我的,只不过没有带“和家”,且骂我是“恶心的男人”。
“你知道我是和家人?”我抽出刀,作势往她脸上比了比,一副山贼流寇样。
“呸!”她一口吐在我脸上,“我当然知道!我李蛮儿这趟就是来杀你的!”
林意在我身后笑了一声,一副赞赏受害人宁死不屈的侠客样,我甩了个眼刀过去,笑面虎立马噤声了。
“今日我输,不是输给你!”李蛮儿郑重其事,似乎说明这一点十分重要,“我是输给了昔言哥哥!你要杀要剐或是要毁容都悉听尊便!就是毁容又如何,大不了跟昔言哥哥一样!”
生平头一次,我的刀抖了抖,险些在手中要握不住!我看了看昔言,他却面无表情好像我们身后的“刻板印相”!
真的吗?我无语问苍天,我们都打算当做没听到吗!?
我颇受惊吓地垂下了长刀,长刀上尚有蛇胆在泛着绿光,我看着那光,只觉得那破了的胆子不是蛇的,倒像是我的。
“这位姑娘,”我终于问出了口,“请问你是很期待变成‘昔言哥哥’那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