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却不是被我的枕头砸开的。
开门的是个生人,他的脸上虽“插”上了我的枕头,但从他的衣着和身形来看,我能断定自己并不认识他。
“啊啊啊啊啊啊!”
被他嚎得一个哆嗦,我当即就跳下了榻,条件反射地找我的刀;昔言也一个踉跄跌在椅子上,而门外,我听到林小子甚为狗腿的声音。
“镇长大人放心,我家将军定会好好招待您的!”
“您一见就知道,我家将军姐姐为人和善得很!”
“咦?大人您怎么还不进去呀?”
……
窗外,有仙鹤尖叫两声,似乎是小黄毛和小红毛又在扑鸟玩儿了。
“啊哈哈哈哈哈!”
“原来是镇长大人呐!”
“您看您看,您来的真不是时候,我这厢正身体不适,居然有失远迎了!这可真是失礼、失礼!”
我一边说,一边眼疾手快地从他脸上“拔”下了枕头!
“都怪我这仆从不懂事!他正侍候我就寝,一听得有动静,还以为是刺客呢!”一把将枕头砸向昔言,我恶狠狠地训斥他:“自从到了这祥云镇,咱们大大小小都遇上多少回刺杀了!怎么还这么大惊小怪!亏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下手居然还是没个轻重!”
唯恐锅甩得还是不够远,威胁力度还是不够大,我就又续了句——
“幸而今日只是镇长大人,若是真的刺客,凭你这缺根筋的脑子,只怕连个活口都留不下!”
“留不下活口,叫本将军怎么找幕后黑手!?”
骂完,我“气得”血气翻涌,眼睛一翻,整个人就“厥”了过去!
昔言登时接住我,声音都被“吓得”魂飞魄散,“将军大人!将军大人您可不能有事啊!”
“还不快去请翰林大人!”
好样的昔言,做戏就要做全套,我要让镇长不得不买账!
而且,我也正好有要事要同林渊商量。
“啊?”
啧,林小子素来滑头,怎的今次居然傻了?
“将军方才在大街上遇刺晕厥,那就是蒙翰林大人救治才苏醒的!此番一定是又复发了,还不快去请翰林大人啊!”
昔言的哭腔惟妙惟肖,接话又接得甚得我心,实在令我钦佩不已——真不愧是京都梨园的台柱子、封疆手下的头号细作,这演起戏来就是生动呐!
“哦哦!是!我这就去!!这就去!!!”
林小子终于搞清状况,登时也戏多了起来,扭身去寻林渊之时,还故作大祸临头的样子哀嚎了几嗓子——那“阿姐阿姐不好了”、“玉姐姐快不行了”之类的话,还真是浮夸又吓人!
这种时候,我就很想掀开眼皮看看这位镇长大人的脸,不知道那张被扎得千疮百孔的中年危机的脸,究竟有没有被我气歪?
多年不做这样的事,如今能在这祥云镇重温一回,倒也是一番童趣呀!
如此一想,我心情大好,就连体内的内力一扫而空,都没能破坏掉此时的愉悦。
但昔言抱着我,委实是箍得紧了些,他兴许是察觉到我的开心,有意提醒我收敛一下,别被那满脸针眼儿的镇长识破?
我倒觉得是他想多了。
你看那镇长,不是到现在也没有说话么?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的倒打一耙十分有效啊!
嘶!
谁在扎我!?
我虽惊了一跳,但为免被识破,就硬是强忍住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镇长大人!您这是作甚!”
昔言代替我大声抗议。
“哦,在下不才,于医术一道也略通皮毛;这整个祥云镇上最大的医馆都是在下所开,镇上事务不忙的时候,在下便是医馆的坐诊医师,”他边说边又扎了我一针,这次是扎在鼻头上!
“方才进来时,见翰林大人正生闷气,想来是有烦心事,和玉姑娘这边又这么紧急,医者仁心,倒是不妨让在下就地出手,将姑娘治上一治。”
一边说,这镇长一边咬牙切齿,称呼上更是直呼我大名。虽说眼下我的确已经不是常胜将军了,但五年征战下来,余威所致,这一路不论行至何方都会有人毕恭毕敬地尊称一句“将军”,因此我有时甚至不得不用化名,这才能免了动辄行礼、回礼的麻烦。
他一口一个“和玉”叫得恶狠狠,一针一针扎得火辣辣,我叫苦不迭,看来如林渊和昔言所说,我是真的将这位镇长惹毛了!
“不必了!”昔言想拦,“将军的身体一向是翰林大人在照顾的!”
“这又有什么?”这声音如此温柔,和他刚才被枕头扎脸时的尖叫声完全不同,我本以为他会收手了,或至少会放了我,可接下去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用更加温柔的声音说:“壮士稍安,在下是不会拿医馆的荣誉开玩笑的,而且和玉姑娘都将在下看做刺客了,可见症状之严重,还是让在下扎几针,扎扎更健康呀!”
我祈祷着昔言能扮演一个忠仆,坚决借关心我的名义不由分说将此人踹走!可昔言居然就毫无作为了!迫不得已,我将眼皮掀开一条缝,结果发现他这厮竟一脸的感动——仿佛千里马遇上伯乐,登徒子遇上美人!当此时,镇长正好一针扎在我小指尖儿上!十指连心,我被痛得一下就张开了眼,结结实实嚎了两嗓!
听了我这两嗓子,镇长似乎才满意;他放下银针拍拍手,对着昔言就亲切地笑了两声。
“壮士你看,都说了在下医术尚可。”
“是是是,镇长大人真是妙手回春!”
回春?我看是你被人家一句“壮士”给恭维得发春了!
我挤挤眼里疼出来的泪花,这才发现镇长原来并不是一个中年人,相反地,他虽比我们年岁都大,但顶多也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之所以被我认成中年,只是因为他一张脸生得过于严肃老成,这一点,倒是同非红有些相像,只不过,非红生得可要比他好看多了!
“嗳?”林渊姗姗来迟,顶着一脑门儿疑惑看我,“你这不是没事吗?”
“没事做什么吓唬我!我还忙得很呢!”
她来去匆匆,好容易来了就数落了我一场,扭身便又走了!
真是奇了!她能有什么事!我才是有大事要告诉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