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尤其是当你行军到某地,粮草和助力都不够的时候。
这还是幼时随父亲行军的时候,父亲教给我的道理。
如今我所在的这两国交界处,镇长深得民心,两国百姓杂居,更自有一套约定俗成的交往规则。因此,宗元蛟的西蛮王身份,在此地并不比我这个已经落魄的“前任将军”更具威慑,而林渊身上挂着的翰林文职,就更入不了当地百姓的眼。
虽说我炸了花楼惹恼了镇长,也不得不答应他在此多加逗留,并重建一个赚钱的产业赔他,但经此一事,我好歹也算是将镇长拉拢为一个有力的外援;而且,多逗留一个月本也没什么妨碍——就算单单是因为林夕,我们也不可能立刻启程,离开这祥云镇。
回房的时候我步履轻快,一心想着以后尽可以三天两头去麻烦镇长、给他添堵——就连我身上的针眼儿仿佛都在飞速愈合!
推开门,我叫了声“林渊”,正想同她分享分享好消息,却发现屋里空空,只有日渐凉爽的秋风从半开的窗子里钻进来,直把我颈上了寒毛给吹得立了起来!
不对!
这窗子,我出去的时候分明还是关着的!
“昔言!”
“昔言!!”
我大声叫着,可无人回答。
这不对!一定是出事了!
我迅速扒开窗户往外查探,可街上沸反盈天,人群摩肩接踵、笑得开怀,我这才想起镇长临别之前的客套话——你们来得巧,正赶上祥云镇的“鹤望兰月”!
一线峰是美,仙鹤起舞是美,但在此二者之外,祥云镇还有更为珍贵的风物,那便是鲜妍明媚的鹤望兰,鹤望兰的花期正在当下,花期之长能达月余,因此每每花期到来,祥云镇便会举办为期一个月的赏花大赛!届时,所有育花人都会携自己最为得意的作品前来参赛,赏花的观众们也会为自己心仪的花献上一枚红珠,而最后的比赛成绩,就是根据红珠的数目来计算……
我凝神探查,只差用眼睛将人群翻个底儿朝天!可是该死!这么多的人,想必都是来赴“鹤望兰月”的!想从这么多人中找出些蛛丝马迹,根本就不可能!
我转身跑下了楼!
可楼下,林意的房间竟也是空无一人!这还不算,他那样爱整洁几乎爱成强迫症的性子,竟也能让自己的屋子一片狼藉!
地上尽是打斗的痕迹,我胆战心惊地挪了两步,脚下一滞,竟发现自己已经踩上了半截青玉头簪。
我当下就倒抽冷气!
因为那青玉头簪上,还沾了血!
是林小子!林小子可不会武啊!
我一拳砸上门框,居然比想象中更疼,“玉奴儿?”宗元蛟被我先前的叫喊惊动,“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一把拽过我的手,“你这是作甚?”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出了血。
对啊,我现在没有内力,其实也是一个不会武的人了……
林渊、林意和昔言齐齐失踪,现场又都是打斗过的痕迹!我得去找他们、救他们!!可是,我却没了内力!!!
“宗元蛟!你见到林渊姐弟和昔言没有?你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三个是在什么时候?”
宗元蛟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自那场有关“当年的玉奴”的谈话之后,他就一直有意躲着我,而我们这一行人住在旅社,女子的房间在二层,男子的房间在一层,昔言才刚从李蛮儿处回来还未曾见过宗元蛟,而林意常找他阿姐又总在二层待着,宗元蛟既然要躲开我,又怎么可能来过二层,见过他们三个呢?
可没了宗元蛟,又还有谁能见过他们呢?
“小黄毛!”
“什么?”
“小黄毛!宗元蛟,快把小黄毛带来!”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它不是能凭气味追踪吗?”
昔言说,非红要刺杀林夕,那么林夕此刻一定就藏在镇子里!一定是他抓走了林渊姐弟和昔言!
宗元蛟也看出事态严重,当即拇指和食指一圈,放在唇上就吹响了口哨,哨声悠扬,我听着却像催命魔音,满脑子只剩下三个大字——快一点!快一点!
哨声未落,小黄毛硕大的毛脑袋就蹭上了宗元蛟的手!宗元鹏也闻声赶来,他骑着狂奔的小红毛就闯进了旅社,在朝房间赶来的路上,明显还撞翻了几个本地人,他们的叫骂声,刚一起来就被小红毛的虎啸给吓回了肚子里。
“二哥!”他气喘吁吁地,“出什么事了?”
宗元蛟没顾上搭理他,他接过我递给他的青玉头簪,伸到小黄毛鼻子前头就让它闻,小黄毛熟悉这样的指令,立刻凑上去仔细地闻了,然后在房间里警觉地转了两圈,突然神色兴奋!
“走!”
不用宗元蛟提醒,我立刻就跟着他骑上了小黄毛,事态紧急,也无暇去注意低调;于是我们三人就骑着两头大虎,一路带翻住客和桌椅无数,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窜出了旅社!
外头,人潮汹涌,不等宗元蛟下令,小黄毛就自行高声一吼!人群立刻让开一条路,小黄毛如箭一般狂奔而出!
终于上路,我心下稍安,小黄毛如此急躁,一定是它闻出林渊姐弟和昔言就在附近!
可是出乎意料的,小黄毛却跑出了老远,一直狂奔至祥云镇西北角的一座花房,才终于试探着闻了又闻,最终落了爪。
看来,他们三个此刻就在这座花房里了。
花房不大,但位置极其隐秘,若不是小黄毛一路带我们找来,恐怕在之前的那片巷道里我们就会迷路。
“阿鹏,小红毛爱闹,你在外面看好它,别让它引了人过来。”
“是,二哥。”
“不妥。”我拦住了话头。
宗元鹏一脸诧异地看着我,我也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我本以为以宗元鹏的性子,肯定会闹着也要进去花房的,谁知他竟如此听话?想来他也有一样的想法,他一定是觉得我会阻止他跟来,可眼下却亲耳听到我说“不妥”,所以他才会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罢。
唉,五年前我同非红还卧底在西蛮王庭的时候,宗元鹏就喜欢男扮女装的非红而讨厌我,所以在我做了他二哥身边的当红侍卫之后,便也明里暗里地讨厌他。只不过从前,这些事都是出于少年意气,所以也并不觉得如何,可如今再回头去看时,却委实是笔会叫人羞惭的烂账。
“我没有内力了。”
我试着解释,“从我在街上晕倒被昔言带回来那时候起,我就没有内力了。”我举起砸个门框都能砸出血来的手,“你看,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宗元鹏看着我,一脸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