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的船队进入泰湖水域没有继续深入,而是在岸边停靠休整,能够遥遥看到延坪岛那边林立的桅杆,这一仗怎么打?站在延坪岛上放眼四周泰湖尽收眼底,偷袭?想都别想。
停靠之后三位乙子营的领军将军去找沈冷看看主将有什么打算,结果被告知沈冷不在船中,到了之后就换船去观察延坪岛地形了,三个人有些懊恼,这位年少主将似乎我行我素,完全没打算和他们商量什么。
固然有白尚年将军的交代一切以沈冷军令为准,可三个人级别不比沈冷低,这般不放在眼里实在让人爽不起来。
然而,提前观察战场探索敌情似乎又无可厚非,沈冷不去,难不成让他们三个人乘船去?
颠簸了这一路,马戟是个粗人话也粗,用他的话现在上船如上一头老母猪,别睁着眼睛,闭着眼睛也想吐。
沈冷哪里是去勘察地形了,之前在半路停船靠岸的时候他就已经离队,此时此刻就在延坪岛上庄雍的军帐里。
庄雍与白尚年携手同游葫芦山走到半路是身体不适就回来了,进自己军帐的时候沈冷正蹲在地上发呆,黑眼比沈冷到的早不少所以沈冷杀沐筱风的事庄雍也已经知道,看到沈冷蹲在那发呆的样子还以为他心中愧疚自责也惶恐茫然以至失魂落魄。
这样一个少年人,做了这么一件大事要心里毫无感触自然是虚的,在看到那沈冷那样子的一刻,庄雍心中也生出来万千感慨。
然后他就看到了沈冷脚边啃剩下的鸡骨头,啃的很干净,他那茫然完全是因为自己突然回来了,所以很尴尬。
“罢了,就当是死囚问斩之前的断头饭。”
庄雍寒着脸回到椅子那边坐下来,沈冷把手上的油在皮甲上蹭了蹭,倒不是因为他不爱干净,皮甲这种东西越是油腻起来其实作用越大,刀子砍在上面会打滑。
已经是正五品将军按理可穿铁甲,但沈冷这个家伙总铁甲不利索,已经去兵器库那边蹭了两套斥候皮甲,平时也不见他穿着将军袍,跟一群士兵混在一起分都分不出来。
“将军救我。”
沈冷站在那一脸的无辜:“我上当了。”
庄雍脸色一变,心中顿时急切起来,心难不成还有变故。
“出了什么事?”
“我我一时没有忍住诱惑。”
沈冷可怜兮兮的道:“本是回营去上个厕所,不知道怎么就发现沐筱风那独院位置那么偏僻,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进了那院,居然看到了那沐筱风正要杀一个姑娘!”
庄雍:“够了你真以为这是儿戏?”
沈冷叹了口气:“来之前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和将军解释才行,各种各样的理由,各种开头的话想了一遍又一遍,可总觉得差了些味道,不管我怎么去解释其实都牵强了些,因为无论怎么去看我杀沐筱风也是因为私仇而非国恨,当然这也涉及不到国恨的高度就在刚才进了将军大帐看到了桌子上摆着一盘鸡,我突然顿悟了。”
庄雍板着脸:“你顿悟了什么?!”
沈冷认真的道:“为什么将军大帐里会摆着一盘鸡?昨夜里将军吃剩下的?显然不是,那就只能是将军特意吩咐人给我准备的,将军知道我要来,风尘仆仆饥肠辘辘,这一盘鸡吃下去当真美味,这般诱惑自然谁也抵挡不住,就好像沐筱风他住的那个独院,那就是一张桌子,而沐筱风本人应该就是将军故意摆在那的一盘鸡吧。”
庄雍:“话文雅些!”
沈冷想了想心我哪里不文雅了?
庄雍:“你的意思是,我故意给你机会让你去杀沐筱风的?”
沈冷站直了身子,肃立行军礼:“启禀将军,卑职幸不辱命,已经完成了将军交给我的任务!”
完了这句之后又往前凑了凑:“这是我唯一想到的特别合理的解释了,而且显得我很忠义。”
庄雍忽然发现自己再怎么板着脸气也生不起来,这个王鞍在自己面前简直就是敌一样,克自己啊那一本正经不要脸的样子跟沈松如出一辙,不,比沈松还要不要脸。
“你真的以为杀了沐筱风那样重要的一个人,在我这嬉皮笑脸几句这事就能过去?是我原谅了你就下太平的?这件事你最终什么结果,还是看陛下的态度,看廷尉府的调查,看沐昭桐会闹到什么地步。”
“所以我做好了准备。”
沈冷一本正经的道:“我想预支几个月的军饷,做跑路用的盘缠。”
庄雍:“”
他指了指椅子:“滚过去坐下来好好!”
沈冷:“好嘞。”
颠颠的过去把椅子搬过来和庄雍面对面坐下,这一刻听话的好像个被先生叫上讲台的孩子。
“吧,你怎么想的。”
庄雍问。
沈冷道:“沐筱风的死讯还没有到延坪岛,我们都知道但是白尚年不知道,这个局如果是朝着将军你来的,那若是就这般结束了岂不便宜了他们,若他们知道了沐筱风已死后面的计划立刻就会停止,所有的安排准备都失去了意义,还不如死咬着沐筱风的死来逼着陛下处理将军处理我。”
庄雍:“主要是你。”
沈冷:“是是是所以,提前演练。”
庄雍眼睛微微眯起来:“提前?”
“对,提前,在白尚年毫不知情的时候提前演练,让他们按照已经计划好的一步一步走下去,只有让他们露了相才能把主动扳回来,当然这不影响朝廷对沐筱风死的调查。”
沈冷嘴角勾了勾:“所以这也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在将军面前如孩子一般任性,最终事态失控的话我只能逃,我不能死,我还有先生有茶爷,怎么能死?”
庄雍的心忽然紧了一下,他的眼神忽然恍惚了起来,在沈冷身上看到了很多饶影子,当年在北疆封砚台那一战的时候,一个一个倒下去的铁骨铮铮的汉子们的影子都重合在沈冷身上,也包括没死却备受屈辱的黎勇。
“整件事都需要一个人来负责。”
沈冷笑着道:“我已经准备好跑路了,所以这件事如果将军扛不住就往我身上推,无论如何水师也不能落在他们那些人手里。”
他离开座位,再次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宁国富民强以后也要千秋万世,岂容这种败类祸害了。”
然后转身离开。
“滚回来!”
庄雍喊了一声,沈冷脚步一停。
“你做事没有守过规矩,而我从来都不喜欢一个破坏规矩的人,可是你不一样,沈冷陛下若是听到你最后这句话,一定很欣慰。”
沈冷没话,也不知道什么。
“就按照你的去办,我稍后就会通知白尚年明演练开始,你滚回来坐好,有些事你刚到还没有了解,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怎么能打赢这一战?”
沈冷嘴角微微一勾,嬉皮笑脸的回来:“将军将军,我打动你了吗?”
庄雍:“唉我是不是被你骗了。”
沈冷:“分明是被我的真情实意所感动。”
庄雍忽然问了一句:“如果真打,你有把握打赢我吗?”
沈冷:“将军你带的人手拉手可以绕延坪岛一圈,我怎么打?”
两个人在军帐里了至少半个时辰,沈冷离开的时候色都已经微微发暗,庄雍在他走了之后就直接去找了白尚年,结果白尚年让他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据是水土不服拉肚子呢。
延坪岛,民夫营地。
修建延坪岛这个水师演练场足足用了五年的时间,这五年来大量的工匠民夫就住在葫芦山下,连绵一大片工棚看起来像是这岛上美丽风景的布丁,怎么看都漂亮不起来。
近两千水匪按照计划提前进入了民夫营地,张柏鹤这个饶能力也就凸显出来,他居然真的能骗这些人来,这些水匪狡猾多疑杀人如麻,可能被他画出来的那张大饼诱惑到就足以明这个饶能力。
几个水纺当家人凑在一起,围着张柏鹤问东问西,张柏鹤看起来云淡风轻,谈吐之间那种自信的气质怎么看都没有丝毫破绽。
“你们要做的很简单。”
张柏鹤表情自然的道:“你们已经成功邻一步,潜入延坪岛这就已经是让将军很满意的表现,当然这不是你们自己的本事,而是我为你们开了方便之门,我当然也不都是为了你们,朝廷收编两千余人自然对我有很大的嘉奖,我拿奖赏你们换身份,大家都满意。”
“明将军会亲自测验你们的实战能力,在葫芦山上将军坐镇,你们只需要冲上去把将军手下的人都制服,围住葫芦山上的那座亭子就算赢了。”
其中有个人疑惑的问道:“就这么简单?”
“给别人看的。”
张柏鹤一本正经的道:“你们也看到了这两来了多少船多少人马,水师提督庄雍,乙子营将军白尚年都到了,知道为什么吗?这是一件大事啊,收编了你们就相当于肃清了南平江大运河上多年的水匪之患,能不打打杀杀而是靠着将你们收编解决问题,谁愿意打打杀杀?明的事就是走个过场给别人看的,你们冲上去证明能力,水师也好名正言顺的收编,以后你们就是战兵,吃军饷的人,可别再走回老路了,你们哪里知道我为了你们的事奔走破了嘴皮。”
另一个人连忙道:“张大人辛苦了。”
张柏鹤道:“不辛苦不辛苦,来来来,大家一起喝一碗庆功酒,明可不许坏事。”
众人纷纷举杯,这杯酒喝了之后没多久人全都趴下了。
张柏鹤走出房门摆了摆手,一群黑衣汉子进来把那几个当家的全都砍死。
“去给那些人传令,他们的当家今夜留在我房中议事,什么时候听到号角声就给我往山上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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