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7年
弘农郡,新城。
此城位于洛阳以南,荆州以北,豫州以西,以及最重要的函谷关以东。
朱儁分配给孙坚的五千骑兵和五千步兵,在杨修的指挥下,完全不加掩饰地东进,期间只是换了数次旗帜,如唐、李、刘等,沿途遇到的所有军兵斥候便宛如没看见一般将他们放了过去,最终,完全没有经过函谷关便抵达了这座与洛阳近在咫尺的城池。
对于杨修的指挥,一干军士并无异议,显然弘农杨氏之名对他们来说也是如雷贯耳,但杨氏本身对于这位嫡系子侄参与冒险的举动,却没有任何的要阻止或者派人保护他的意思,还是稍有些奇怪的。
不过,孙坚看看新城城墙上飘扬的“杨”字旌旗,感觉似乎稍微有那么点理解杨氏的想法了孩子还在自家院子里玩,能有什么危险?
“此城中大小官员都是些无能之辈,每日皆在做着被家族长辈调去洛阳的美梦,颇为耽于政事,我那位族叔杨现虽然仅为县丞,却完全控制了本地政兵之事,不过,即便如此,若有大军入城,他们还是会警醒的,孙将军便将人马留在城外稍远处扎营,同我入城见见族叔罢。”距城不远时,杨修老实不客气地直接指挥了起来。
“等等?”由于程普与黄盖已经先期混入洛阳做攻击准备,祖茂则去做撤离准备,此时孙坚身边只有周泰和那个谁在,所以他即便有疑惑也没有旁人可问:“即使不入城,这一万部队人吃马嚼也耗费颇多,天长日久总会引起城内注意的吧?”
“……”杨修停步,转身看着孙坚,神色莫名。
“这问题很奇怪吗?”孙坚保持着迷惑不解的表情问道。
“问题本身很正常,但它却证明了另一件事,”杨修道:“证明了在下前几日来找诸位,要求立刻启程时,你们毫不犹豫地同意,并非是因为已经知晓洛阳不出五日必然生乱。”
“洛阳五日内会乱?”孙坚下意识地又问了一句。
“既不知此事,那你为何毫不犹豫地听从在下之命?”杨修反问。
“因为蓉……咳,”孙坚咳嗽了一声,改口道:“因为有人说过,我不够聪明,所以行事上最好听聪明人的。”
“你就不怕被聪明人骗了?”
“你会骗我们吗?”
“……”
再次顿住片刻之后,杨修放弃了继续询问的做法,直接开始解释为什么说“五日内洛阳必乱”。
“之前那些流言的作用已经到了极限,因为它们总体来说仍然只是传闻,而没有实质性发展,各势力虽然剑拔弩张,但同时也各自防着自己人不要一不小心第一个动手弄出会被众矢之的的“把柄”来,”杨修道:“而就在此时,曹孟德赶去了兖州,给那个滚烫的大鼎中注入了生油。”
“嗯……”孙坚虽然很想问一句,兖州明明距离洛阳还远,要如何影响,但略一琢磨,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杨修续道:“孙将军此前也说过,你们自徐州来此时行藏已经被看破,故而,曹青州此举分明是要给你制造机会,但我却想不透他目的为何。”
“或许他也想清君侧?”孙坚猜测道。
“他本就有一位公主在手,为何还要去管洛阳的君侧?大约是觉得反正吃亏的不会是我吧,”杨修哼了一声:“这种想浑水摸鱼,却不曾决定要摸哪条的做派,简直想让人当场戳穿。”
“哦……原来如此……”虽然孙坚还是不大明了,但曹操打算在此事中掺一脚他是听懂了。
“罢了,我直接同你讲接下来的计划吧,”杨修摇摇头:“你随我入城,换上一套我杨家将领的衣甲,那些兵士只需继续打着杨氏旗号即可,待时机到来,直接向洛阳方向出击即可。”
“好的。”孙坚招呼周泰同行,并命令军中偏将去执行杨修的命令。
洛阳城内。
“呵……看来那些争权夺势的家伙也不太希望城中乱起来嘛。”扮作富户模样的程普掀开马车帘子向外观瞧,发现街道上的行人虽然大多面带忧郁,但却没什么慌张之色。
毕竟,无论上层怎么争权夺势,底层的百姓也是要讨生活的,就算换了管事的,无非也是交税多少,交给谁的问题,正应了那句话,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老爷,便宜的客栈都住满了。”扮作车夫的黄盖在马车前面扬声道。
“哼!你老爷我像是缺钱的样子吗?给我找贵的!越贵越好!”程普啪地朝前面甩了一下鞭子,不过,由于并非随时可能战斗,鞭稍并没有击中黄盖。
“好嘞”黄盖颇为入戏地叫着:“小的这就按价钱从低往高开始找”
“收声!”“啪!”程普又抽了他一下,这次中了。
从周围路人传来的隐隐笑声来看,这次的扮演颇为成功。
“有人盯着我们,三波。”“预料之中,继续。”
马车掉头时,黄盖和程普简短交流了两句。
事实上,洛阳市集的便宜客栈会被住满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那些来洛阳办事的商人或官员为了不被人小瞧,至少都住在中档以上的地方,而会住在便宜客栈的,除了手头拮据的游侠之外,就只有来洛阳探亲的穷人,中等富户外出办事的仆人,以及探子。
按杨修所说,此时洛阳城中诸势力已经满溢到了“一羽不能加”的地步,无论什么人出现在洛阳,都会被不止一家盯上,虽说不至于会做什么,但这种跗骨之蛆的感受依然令人十分不快。
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了,只要这锅油“沸腾”起来,是无法再次轻易平息的。
徐州,水上楼船。
周异交接下邳印鉴时,陶谦并未拦阻,甚至可以说相当愉快地同意了他交付下邳权力的举动。
作为被朱儁清扫过一遍的徐州官场,陶谦可谓一家独大,又因为朱儁的“勤王”举动在他看来和送死差不多,所以现在就开始以刺史自居了。
之后,周异带着自己和孙坚的家眷以及桥家和诸葛家人一同南下,作为通家之好,他决定先去富春拜见孙家老太爷。
咕噜,咕噜。
“哼,这工艺实在是太粗糙了。”
渡船之上,周瑜和诸葛瑾正一起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桥玄散步,老爷子手脚各有一边不利索,虽然嘴上在挑毛病,但脸上的笑纹却是掩不住的。
更远的地方,分别穿着鹅黄与大红色衣裙的小乔和大乔也跟在后面,不过,比起真正在担心爷爷的大乔,小乔的眼神却时不时地往周瑜身上打转。
她们两人再后方一些,则是孙策,盯着大乔看的孙策。
这群小孩子自以为做的很隐蔽,但他们的举动全都被周围的家长看的一清二楚,不过,本就有意互相亲近的家长们也没有捅破这一点就是了。
“啊……啊……”此时,楼船二层有高高护栏之处,孙策的弟弟,一个短手短脚,头发发黄,眼眸碧绿的小孩子,孙权,正趴在栏杆上,有气无力地向下看,口中还用童音感叹着:“我到底为什么会如此早慧?这种东西提前看懂一点好处也没有啊。”
“看懂什么?”一旁扎着两个小辫,穿着大红小袄的孙尚香偏头问道显然,她也是看不懂的。
“姻,缘。”孙权郑重地,一字一顿地念道。
“啊?”孙尚香看上去更加迷茫了。
格拉,格拉。
诸葛珪的次子,诸葛瑾的弟弟,与孙权同年的诸葛亮从他们身边路过,正巧听闻两兄妹的交谈,于是说道:
“早慧的话,便想办法发挥它。”
“说的轻松,大人根本不会给你机……”孙权转回头,忽然一愣:“你手里那是什么?”
只见和自己差不多高,被剪了一个西瓜盖头,身穿小小文士袍的幼童手中,正“格拉、格拉”地转着几根绘有交叠红黑纹路的圆柱形木块。
“石兵八阵,”诸葛亮拿起一根圆柱转了转,“因为兄长布置的那个太过繁琐,我打算造一个方便携带的,目前已经有大约四成的效果了。”
“你还真是在发挥自己的早慧啊……”孙权一时无语。
“那是什么?能吃吗?”孙尚香在旁演示着什么叫“不早慧”。
“既然在此遇到孙家未来的继承人,我便提前说了,”诸葛亮道:“我不赞同你父亲和你哥哥的理念,对于接下来数年的照顾,我会想办法回报,但未来是不会像我那个兄长一样为你们出谋划策的。”
“呵呵呵……”孙权的“早慧程度”在这瞬间忽然拔高了不少:“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么那么我也直说了这番你真正长大之后绝不会说的话,我已经记下来了,日后,见你一次就背一遍。”
诸葛亮沉默了片刻,发现这话竟然完全没错,于是再次开口道:“那么,回报两次。”
“成交!”孙权立刻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