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7年
洛阳,大将军府。
“不,这不对,”杨修在议事厅厅中来回踱步,神情焦虑:“我们被人算计了!”
这间议事厅在两日前还属于大将军何进,有诸多富丽堂皇的装饰,或许他曾经志得意满地在此发出进攻皇宫的命令,但现在,此处的墙壁和柱子上不但有多处刀兵痕迹,各种摆设也不见了踪影。
“中计?可我们此时分明已经占据了优势。”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的孙坚看着那少年打转,疑惑不解地问道。
“没错,”此时穿着一身皇宫侍卫服装的程普应道:“如果不是我和黄盖提前将那些监控何进动向的貂蝉打昏带走,知道详情的张让一定会召集更多的手下,届时鹿死谁手可就不一定了。”
“嘿,”黄盖也道:“我们之前都不知,那十常侍竟然策反了皇后手下的一部分貂蝉,然后用来监视皇后的哥哥,这皇家可真够乱的。”
“我暂且不提那个自称最后之作的貂蝉是否可靠,”杨修瞥了两人一眼:“现在的问题在于,弘农杨家、河东王家,以及关中李家等司隶本地世家已经完全暴露了自己在洛阳安插的人手和底牌,但事态却仍然没有平息,原本应该势同水火的十常侍和皇后在张让和何进这两个矛盾点消失之后反而联合了起来封锁皇宫,以我们目前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救出皇帝,正可谓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几日前,洛阳那原本由外戚、宦官和世家朝臣三足鼎立的平稳局面突生变故,大将军何进原因不明地纠集大批手下突袭十常侍之首张让,在付出沉重代价后成功将其杀死,但他进一步想要直接控制皇帝时却被剑圣甩出剑气所阻,于是转而在整个洛阳搜捕十常侍余党。
十常侍的势力经过多年经营亦是根深蒂固,即使张让已死,各处的小头目也不肯束手就擒,他们的抵抗甚至令过于轻敌的何进部下吃了不少亏。
见此良机,朱儁立刻传令给那些他从徐州带来的勤王队伍,要他们同时向洛阳进发,趁两者蚌鹤相争之时将他们一举拿下,还政于皇帝。
孙坚这一支队伍因为有杨家帮助,全程不曾发生战斗,轻松进入了洛阳,但原定要从函谷关经过的臧霸那一支却迟迟没有消息。
因为人手不足,孙坚稍稍等了他们半日,结果洛阳局势再变。
因畏惧何进的辣手,除张让原有派系之外的其他十常侍主动向皇后投降以寻求庇佑,手握数万“貂蝉”,自认实力充足的何瑶自是应允,并派人阻拦何进手下继续追杀那些十常侍的爪牙,但这么一来,她立刻发现了孙坚这支浑水摸鱼的勤王队伍,遂派传令兵告知兄长要他将这支队伍剿灭,而从小貂蝉那里得知此事后,程普和黄盖立即匆匆返回向孙坚告急。
孙坚欲要提前起事,但兵力严重不足,不得不请杨修发动了所有身在洛阳且处于同一立场的本地世家豪族,如杨家、王家、李家、郭家等,底牌尽出之下,才堪堪制服了何进,何进自然不是十常侍,他坚决拒绝向自己的属下下令投降,而这些世家豪族又不敢杀他,只得分兵去应对分散在洛阳各地给他们找麻烦的外戚势力。
此时,他们的主力正同皇后和十常侍残党隔着宫墙对峙,双方都完全清楚对方的真正实力,能够使出什么手段也一清二楚,可谁也奈何不得谁,便如同下棋时遇到了不停循环的残局,谁先变招谁就输了。
“若我所料不差,这些本地世家是打算一直隐藏实力到尘埃几乎落定才会堪堪出手,即使分不到太多好处,也不会冒什么风险,”杨修道:“此时如同异常显眼的靶子般立在这里的行为,绝非他们所愿,原本想渔翁得利,但自己却成了蚌和鹤。”
“那真正的渔翁是谁?曹孟德吗?”孙坚问道。
“他只是在你们行动半途才得知的消息,绝无可能谋划至此,”杨修摇着头,忽然脚下一顿:“等等?朱儁去了何处?”
“这”孙坚同程普互相看了看:“他在得知臧霸未至后,似乎亲自前往函谷关探查,尚未回还。”
“董仲颖吗?他确实有资格做这个渔翁,”杨修踱步的速度开始加快:“不,若让他抵达洛阳,之前所有的谋划都会白费,我们必须”
“报”有传令仓惶跑入,但被周泰拦下,只得在门口高声禀报:“后将军袁术袁公路带人杀向了皇宫!”
“竟是身在洛阳的外地豪族?”杨修猛然看向窗外:“不能让他们得逞!这些根基在司隶之外的大族绝不会在意洛阳会变成何种模样!”
“总觉得洛阳这些势力都很喜欢分成两派啊”孙坚道。
“我被那些大人之间一团和气的表象蒙蔽了,”杨修懊恼道:“作为身在司隶,洛阳一乱必然影响自身的大族,即使打算在洛阳动手,也会尽量保持一个基本的稳定,但那些本家在外地的家伙可不同,他们就算做出拐走皇帝然后迁都的行为也不奇怪。”
“莫慌,此并非外地世家的共同行动,只是单独一个袁家而已,”孙坚手按刀柄沉稳起身,龙行虎步地向外走去:“程普黄盖,在此继续听候杨小郎君的吩咐!韩当周泰,随我去会会那个袁术!”
“喏!”
那踏出房门的英武背影之后,非常自然地跟上了两个同样高大健壮的武将,他们的轮廓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乎染上了一层金边。
“”杨修看得一时呆住,自语道:“他或许真的能做出一番事业?”
但下一刻,他就看到了正喜极而泣,念叨着“老爷,你看到了吗?”的程普,和正在大力锤自己胸口的黄盖。
“呵呵,果然是错觉吧。”
吴郡,沿海。
孙家楼船正在一处渔村停泊补给。
要走水路从下邳返回富春,需先顺长江而下,至出海口,绕过沿海的吴郡,逆钱塘江而上至九江郡方至。
如此长的时间,足够船上众人反复检查并确信乔玄已经安然无恙,并且因祸得福,领悟了一种不知具体为何的“无双”。
于是,老爷子的日常便从被人推着走,变成了被两个仍然不太放心他的孙女牵着走,不过看他的表情,那是相当满意。
至于孙权他被一众长辈惩罚,禁止登上超过二层的楼船甲板。
孙权自觉就算说出看到黑龙黑线什么的也不会有人相信,但如果说是被于吉陷害的,又感觉有点坑人,最终干脆老实认罚。
不过,孙尚香对此不以为意,仍然是他走到哪便跟到哪。
对于那些黑龙,孙权稍微有些想法。
据说秦始皇登基之前便在渭水中看到过黑龙,故而以黑色为国色,自身的皇袍也是黑色,更是自称“水德”,而之后汉高祖斩白蛇起义,自称“赤帝”,以红色为国色,号“火德”,之前的景象或许是因为大汉将倾,那些被压制了四百年的黑龙们正在狂喜乱舞。
但那些蠢货不去找秦人后裔显灵,在他这个孙膑后人面前跳个什么劲?
至于那黑线,由于其导致了桥玄瘫痪,孙权起初以为它们是“疾病”、“残疾”或者“死亡”,但这些猜测在船上有人水土不服、遇到残疾水手,以及遭遇眼神不好的海盗之后被推翻了。
最终,孙权于这次码头停泊补给时,在一个跛脚老翁的腿上再次看到了黑线,之后,他充分发挥了自己和孙尚香身为小孩子的优势,顺利从那老翁口中套出了话。
那老翁原本自觉寿数已尽,卧在屋中等死,不料一觉醒来,除去一条腿不听使唤之外,全身再无不妥之处,于是本着“活着就是赚到”的想法,跛着脚继续在码头转悠。
至此,孙权得出结论,那些黑线应该是“延寿的代价”,虽然“获得延寿”的标准尚无法确定,但就效果而言,逐渐瘫痪总比常年病痛,花费大量财物求医问药要好些。
至于是谁做的?反正不是于吉就对了。
很快楼船补给完毕,准备起航,孙权这才告别老翁返回船上,但刚踏上甲板就看到诸葛亮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孙权原本还有些心虚,但看到这个表情之后直接自暴自弃了:“是啊!我又去装可爱了,你有意见?”
“没有,”诸葛亮仰头看了看码头上的旗子转身离开,口中还念道:“嗯,江东在此时节竟然会刮东南风,应当记下来。”
“什么?”孙权抬头看了看,码头和楼船上的众多旗子确实正在向西北飘扬:“这很稀奇吗?”
“权哥哥,你不是装可爱,”一旁的孙尚香认真地说道:“你本来就很可爱。”
“我谢谢你了啊!”孙权抬手揉乱妹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