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房巽嚷嚷,梅香连忙将秋千停下,可秋千一停,房巽便叫唤热,坐一旁石凳上乘凉的夏至便使梅香去拿扇子给房巽扇风,自己走上前给房巽推秋千。
夏至是先提上来的丫头,她把辛苦的活派给梅香,梅香也只有听使唤的份。
梅香不远不近的扇着,夏至漫不经心的推,秋千一下窜的高了,房巽装作害怕大声的叫着,“啊,我要摔下来啦……”
在屋里干活的小丫鬟们都往外头瞧,崔嬷嬷听见了,也从窗户里伸出头来,高声骂着夏至,“小蹄子,当心吓着大小姐!”
夏至拿房巽没办法,只得让梅香来推,自己拿着个蒲扇给房巽扇风,只一盏茶的功夫夏至就热的一头汗。
“我要喝茶!”房巽笑嘻嘻的看着夏至,夏至如蒙大赦,连忙放下蒲扇,慢悠悠的回屋子倒茶。
指使开夏至,房巽心中大定,她蹬着小腿从秋千上下来,对梅香道,“走,咱们去找父亲!”
梅香听话的跟在房巽的身后,却是低低的道,“大小姐要找老爷吗?刚在外院听小六子说,老爷在书房!”
房巽点头,飞快的跑出了月洞门。
房巽不怕夏至去找崔嬷嬷,这是在府里头,就算找不见她,夏至也料定是梅香带着她去哪儿玩了,估摸着夏至会找个凉快的地儿休息一会,等崔嬷嬷问了再赖到梅香的身上,不过到那时候,她恐怕已经回来了。
到了二门,房巽拉着梅香在墙角等了一会子,见春分出了二门,这才露出头来。
梅香理了理衣裳,抱起房巽走过去,笑盈盈的冲着二门处守门的崔婆子道,“婶子,春分姐姐说老爷那儿来了个道士,大小姐要瞧瞧道士长什么样儿,这便追过来了,春分姐姐是不是刚刚出去?”
因为上回荷包的事儿,崔婆子对春分愈发的敬重,听到是找春分的,忙殷勤的道,“春分姑娘刚走出去,你走快些,应该能赶得上!”
到了书房外,就见父亲的小厮福全守在那儿,他诧异的看着梅香和房巽,“老爷在里头见周家三爷呢!”
周家三爷周镇山,可算是来了,可是怎么没有去拜见大伯祖母?
房巽惊讶不已,梅香已是问起别的来,“不是说有个道士么?小姐还说要看看道士长什么样儿?”
福全挠了挠头,笑了出来,“那个骗钱的老道啊?已经被老爷打发了!”
什么?打发了?她费尽心思给父亲请的师爷,就这样被打发了,房巽急得要哭。
“怎么打发的?”梅香看房巽紧皱眉头,连忙追问。
福全笑盈盈的,看得梅香心里发毛,“你看我做什么?快说啊!”
“就是给了一百两银子啊,老爷都没见他,周家三爷来了,老爷着急,就让我拿了一百两银子给他,我拿了银子给他,话都没说,他接过银子就走了!”福全脸上得意,似乎想让梅香夸他能干。
房巽欲哭无泪,一百两银子就打发了?不应该啊?难不成那个王老道真是个骗子?王家铁算并不出名,这个老道冒充他没有什么好处,除非这个老道连辽王都骗了,可暴虐的辽王是那么好骗的?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房巽这样想着,就见到父亲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父亲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男子。
这个男子,看着倒有几分眼熟。他跟父亲差不多的年纪,只是面色苍面,长着一双桃花眼。本是初夏的天气,在直缀外竟还穿了一件夹袄,房巽看的出神,这是典型的外胖内虚。
“快,叫周叔叔!”见房巽傻傻的看着,父亲连忙从梅香手里把房巽接了过来,看着一旁的男子柔声道,“你的波浪鼓就是周叔叔给你带来的,你还愣什么?”
房巽甜甜的叫了声,“周叔叔好!”
周镇山喜不自胜,他似乎很喜欢房巽,伸手把房巽抱在怀里,用胡须在房巽的脸上轻轻的蹭,房巽咯咯的笑,扭来扭去的躲着。
怪不得看着眼熟,原来这就是周家三爷周镇山。
前世,她并未见过周镇山,可她见过周家的人。
周家三老爷周承司与大伯祖父交好,她曾远远看过,长着一双桃花眼,与这位周家三爷倒有几分相像。
只听说周镇山身体不好,是胎里带的病,周家太爷心疼孙子,这才没有习武,而是走了文官一途,可他虽娶妻却未生子,听说后来从族里过继了个儿子。
父亲叹气,“周兄莫急,你成亲不过两年,实在不行,纳个妾也就是了!”
周镇山一面逗房巽,一面摇头,声音坚定的道,“虽然我家有规矩,四十无子可纳妾,可我不想温媮伤心,若是实在命中无子,也是无法,从族中过继一个承了我的香火也就罢了!”温媮是周三太太的闺名。
房巽心中不屑,周家是有家规,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可周家大老爷周承宗却是首先破了规矩。
周承宗,周家大老爷,因是嫡长子,五岁就跟着老侯爷去了军营,打北戎,平匪乱,一路做到了将军,又在先帝驾崩时助今上登位,威名了得。这样一个威名在外的侯爷,却因养外室成了京中的笑话。
那时候周承宗唯一的儿子周镇岳死了不过半年,周承宗得胜归来,带了个女人和一个男孩子,周家老太爷气的摔了茶盏,周承宗在院子里跪了足足两个时辰才被叫进屋子说话。可周大太太拼死也不同意那女人进门,那时,周镇岳的妻子周大奶奶身怀六甲,都说是个男胎,周承宗没法,只得在京中另租了房子安置那个女人和孩子。
若说是个窈窕的小娘子也就罢了,偏那个女人是个半老徐娘,因为这事儿,周家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周家的这些事儿还是周家三太太送了贴子后,大伯祖母以轻蔑的语气跟房巽说的,又嘱咐她说,周家家教有失,无事就不要来往了。
这个女人和孩子的去向,房巽并没有打听,直到几年后,她才又听说起这个私生子,却让她吃惊不已。
那是盛德二十四年,京城却是出了一件大事。